龟奴不比楼里的姑娘,命贱得多。
他算了一笔账,告完状,有了三百两,花五两银子跟鸨母赎身,剩下的钱去买个媳妇儿,买坐宅子,再买几块地,后半辈子的着落算是有了。
富贵险中求。
这笔买卖虽然有风险,但很划算。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就冲到衙门来告了状。
那人甚至连怎么说都教了他,假借偷听之名,坐实将军府和青楼勾结,在外头私设暗娼,又给客人下药,给卫记医药馆引客增收的罪名。
偏偏没告诉他告状还得挨板子,告状还要提着脑袋。
更没告诉他厉将军仅仅一针就破了局面,叫他这颗脑袋显得如此摇摇欲坠,富贵又完美的后半生如此遥不可及。
如果能回到清晨时分,他一定二话不说将怂恿他来告状的人打一顿,并且把夜香壶倒在他的脸上。
可现在都晚了,也全完了。
龟奴说完,卫若衣那边也有了动静。
他们研究了许久的尸体终于有了结果,她慢慢站起身,跟厉钰对视一眼,而后朗声道:“楼大人,我有一言。”
“夫人请讲。”楼知府立刻道。
“地上五具尸体,仵作原本断为烧伤,刚刚我们再次解剖验尸,却还发现了一物。”卫若衣淡声道。
“不知是何物?”楼知府连忙问。
“一种名为‘牵魂引’的东西。”卫若衣答道,见楼知府明显很茫然的模样,解释道:“牵魂引无色无味,主要有两个作用,其一是可惑人心智,其二是任何旁的药物加上牵魂引都能使药效加倍。”
总的来说,算是一种亦毒亦药的东西。
毒自然不必多说,就凭它无色无味,还能蛊惑心智,只要有心人想拿它来作恶,那么毫无疑问它是一剂很可怕的毒药。
难以查出,不致死,但用它来操控活人,却比致死更可怕。
而亦药呢,则更多是因为它能使药效加倍这一点。
之所以会有牵魂引,也是被当作药的用途造出来的。
在一本非常冷门的医书上,卫若衣曾经看到过关于牵魂引的故事,相传曾经有个神医,他的妻子患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病症,神思异于常人,又不进药石,别说是闻到药味了,就是见了也得狂吐不止。
神医为了给妻子治病,呕心沥血遍寻百草,终其一生终于造出了无色无味的药来。
可世事无常,药做出来了,妻子的病要好了,夫妻两人眼看着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神医自己却患了不治之症。
他为了让妻子不要一清醒就得面对他离世的悲剧,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改良了药方,造出了牵魂引,给妻子编造了一个丈夫一直都在身边的假象。
牵魂引非毒,亦无解药,饮用者至死方能清醒。
那位神医的妻子一直在深山之中活到寿终就寝,死前才看见丈夫的尸骸和绝笔信,最后抱着神医的尸骸痛哭着留下一封遗书也跟着去了。
据说两人的尸体是被一个上山砍柴的猎户给发现的,猎户把两人埋了,又将两封信带下山,这才让这段故事流传下来。
医书上后头还有一段记载,是牵魂引问世之后,不少人感怀于神医夫妇的深情,将它广为流传,甚至还被说书先生编成故事,成了坊间的一段佳话。
然而这样一味药为何最终会沦落到一本冷门医书的角落里头呢?
说来有些让人唏嘘。
世人千人千面,人心实在难测。
牵魂引原本是为爱而生的一味药,百姓们最初乐于传颂它也是为此,可后来随着牵魂引故事的传播,便有人动了别的心思,一些有心人特意找到猎户,向他打听了神医夫妇深山之中的居所,跋山涉水,寻到牵魂引的药方,将它带下山。
而后在坊间开始贩卖,并且借着牵魂引的热度发了家。
原本这也没什么,坏就坏在后来药方又被另外的人买走,并且大量的造出牵魂引,借由此物蛊惑人心,在民间酿成了数桩骇人听闻的惨案,连敌国也有人想买药方。
若牵魂引一旦被用以军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时的皇帝震怒,下令严查,以雷霆手段迅速抓获了所有相关人员,并且将民间所有的牵魂引给烧毁,药方也收归国库,牵魂引自此之后被列为禁药。
不过关于牵魂引的由来故事卫若衣就不便多说了,因为得至齐楚,百姓们,不,正常的大夫们甚至也不知牵魂引是何物,没必要告知太多,免得节外生枝。
由此也不得不说便宜师傅果然非同一般,这等禁药的药方,他居然也有,不仅有,还很随便的就丢给她看,也是很放心她了。
楼知府果然没有多问,只是道:“既然无色无味,不知夫人是怎么知晓尸体种了牵魂引呢?”
卫若衣笑笑,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人来。
“这个就要问这位仵作了。”
楼知府微微一愣,抬头,看向知府衙门的仵作。
仵作摇摇头,将身边的人轻轻一推:“今日得解,全靠我的助手,大人要问就问他吧。”
被推出来的人装模作样的晃了两下,而后抬头,迎上楼知府的目光:“别问老子,问就是老子用鼻子闻出来的,再问就是尸体告诉老子的。”
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脑瓜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