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他身后的仵作实在忍不了,怒声道:“什么老子老子的,给老子好好回大人的话!不然把你逐出师门!”
卫若衣抿抿唇,师徒两人,其实,都差不多。
老头子太谦虚了。
楼知府也尴尬的摸摸鼻子,而后问:“不知这位是?”
仵作立刻躬身行礼:“让大人见笑了,他是小人最近收的徒弟鬼见愁,小徒顽劣,还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说着看向鬼见愁,肃声道:“还不快向将军、将军夫人和楼大人见礼。”
妥妥的两副面孔。
鬼见愁抬起眼皮,懒洋洋的分别朝三人抱了抱拳:“在下鬼见愁,这厢有礼了。”
好端端的话被他说出来,无端有些阴阳怪气的。
卫若衣抖了抖,要是百晓生在这里,非跟他打一架不成。
不过说来也是巧了,鬼见愁居然成了知府衙门仵作的徒弟,命运果然很无常,叫人无法猜透。
不过明面上,她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受了他这一礼。
楼知府是老和事老了,笑着道:“好说好说,还是先讲讲尸体的情况。”
毕竟事关将军和将军夫人呢!
从将军踏进知府衙门这一刻,他就悄悄地摸了一个沙漏放在桌上,耽误的时间越多,他就越心惊胆战。
将军的时间跟他这等闲人的时间能一样吗?
多耽误一刻齐楚可能就多一分危险!
耽误不起,也不敢耽误啊!
鬼见愁见他如此,到底也不好再不给面子,便道:“尸体虽然看着很像是普通的被烧死的尸体,解剖了之后,肠道里的食物残渣、大便、还有……”
“等等等等等。”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加恶心心的东西,楼知府赶忙叫停:“太专业的东西略过,说重点就行,说重点。”
鬼见愁撇撇嘴,这部分才是尸体最有意思的地方好吗?
懂个屁。
他百无聊赖道:“反正,尸体里里外外都没什么异常,不过我仔细把某些东西闻了闻,发现她们的身体都太干净了,虽然这跟死亡时间短是有关系的,但味道比我以往闻过的死亡同等时间的尸体都要新鲜太多。”
他的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楼知府便问:“你闻的是哪些东西?”
鬼见愁嘿嘿一笑:“我倒是很愿意说,不过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楼知府咽咽口水,立马不确定了。
他淡定的转移了话题:“所以何以确定是牵魂引?”
鬼见愁立刻大松一口气似的往前一步,有样拣样的学他师傅去推卫若衣:“这个就要问她了。”
然而手还没碰到卫若衣的衣角呢,只听“铮”的一声,鬼见愁直觉眼前一亮,一把长刀已经横在他身前,厉钰长身而立,面色不善。
一言不发,但此举更胜过千言万语。
鬼见愁暗戳戳的猜了猜他心里的话。
往复杂了说就是:滚,离老子夫人远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滚!
总而言之,就是滚。
那他滚就是了。
鬼见愁敏锐的退后两步,躲回了自家师傅身后,又被自家师傅气急败坏的踢了两脚。
哎,世道不公,人生艰难啊。
厉钰见他离开,这才将长刀收回,径直拉着卫若衣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发生在转瞬之间。
因为背对着鬼见愁的缘故,事件中心的卫若衣俨然是最懵的,就听到一声刀响,刚转过头想看看发生了啥就被厉钰牵着按进了椅子里。
满堂的人除了她之外,个个神情还非常的精彩。
尤其上首的楼知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串手串,放到了桌上的一个小沙漏旁边,还满脸悲切的望着天双手合十,跟在祈求什么似的。
她摸摸鼻子,算了,审案吧,医药馆还忙呢。
她接上鬼见愁先前的话:“之所以确定是牵魂引,也是结合了验尸的结果加以推测。另外牵魂引虽然无色无味,但却有一个非常别致之处,因为……”
她顿了顿,声音忽地低沉了几分:“喝了牵魂引的人,其血若溶于水,便会变成桃花色。”
那本冷门的医书里头有一段记载,神医妻子钟爱桃花,恐惧血的颜色,许是怕妻子往后遭遇什么意外,神医特意给牵魂引加上这一特性,也是对妻子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温柔了。
不知前世,厉钰抱着她腐败的尸身那一刻,又是怎样的感受?
厉钰发现她情绪的变化,坐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卫若衣回过神,感受到手心的温暖,笑了笑。
至少,这一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还在,他也在。
楼知府看看尸体旁边,果然放了一个碗,里头装着桃花色的血。
他想了想,朝厉钰和卫若衣拱手一礼,这才道:“去重新取五碗清水来。”
许云开小跑着到后院拿了一个碗,而后跑到知府衙门的院子里。
院子里头有一颗老槐树,老槐树下有一口井,上头刻着三个大字“昭雪井”。
沉冤昭雪的那个昭雪。
齐楚衙门人手一份的井。
说起来“昭雪井”还跟卫若衣的爹,当朝卫太傅有关。
他老人家没当太傅之前曾经从事过很多官职,其中一任就是在大理寺担任大理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