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罗海龙也每隔五天、六天的就会去曾家寮探望王细花,以了解她的病情。
十分令人沮丧的是,那王细花虽然有县人民医院和罗海龙的内服及外用的药物治疗,也有曾淑萍和张红荷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她的病情却未见好转,反而在愈加的加深发展和蔓延了。
十几天后,王细花的两只脚到膝盖上面都已经是麻木、没有知觉了。
此时,王细花的生活便不能自理了,她需要曾淑萍和张红荷抱出、抱入,抱上、抱下,才能去大小解了。
天气也在慢慢地变冷了,于是,在白天,曾淑萍和张红荷便时常抱王细花到屋外面去晒太阳,而在晚上,曾淑萍便用热水帮王细花泡脚,也在帮王细花搓按她的双腿,在睡觉时,曾淑萍便在床上把王细花的双脚纳入到自己的怀中,她在用自己的体温来为母亲暖脚和暖被。
尽管王细花的双脚没有了感觉,但她的心却是暖融融的,她也被女儿的行为感动得落泪了。
曾淑萍在照顾母亲的辛苦中,她也开始越来越在为母亲担忧了,她也越来越心疼母亲了。
曾永旺也把母亲的情况告诉了哥哥曾永兴,那曾永兴与陈冬梅便也带着儿孙们隔三差五频繁的来看望王细花了。
又在20多天后,王细花的肚脐以下都没有了感觉了,她卧床不起、需要人端屎端尿了,此时,王细花也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于是,她便死命不要曾淑萍与她同床睡觉了,她担心万一哪天自己醒不来了,才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于是乎,曾淑萍便让二哥曾永旺为她在母亲的床前架起了一张小床,她说只有这样,才能照顾好母亲。
睡在床上的病中的王细花也在十分疼惜、怜悯自己的女儿,她说道:“萍儿啊,我可怜的萍儿,在你年轻时,你要为何小红端屎端尿,要抱她抱出抱入,而现在50岁了,又要为我端屎端尿,抱我抱出抱入,阿妈真是连累你了呀,成为了你的累赘了呀……”
“不,妈,别说累赘,俗话说,有妈的孩子才是宝啊,你都说我50岁了,我50岁的人能有个亲妈给我照顾,能有个亲妈给我孝顺,那是我的福气呀,我感觉挺幸福的。”曾淑萍说道。
“可就是辛苦你了,妈看你这样,就会心疼流泪呀……”
“妈,不用心疼流泪,我辛苦什么呀?我的养妈何小红嘛,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长大成人,我服侍她是应该的,而你更是我的亲妈,是你给了我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我侍奉你更是应该的,你俩都是我的妈呀,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亲人啊,孝顺父母,这是做人儿女应该做的本分呀,怎么能说连累和辛苦呢?”
“可我就是心疼你呀,我的宝贝女儿……”都说儿女在妈妈的眼中永远都是孩子,这望着曾淑萍的王细花眼眶有点湿湿的。
“妈,你如果心疼我,就乖乖听话,别想那么多,就等我和二嫂来服侍你,只要我每天能听到你的声音,能看着你吃饭,能和你说说话,我就不辛苦了,我就高兴了……”
“哦,好,我可怜的萍儿啊,妈就乖乖听你的话,妈要我的萍儿不那么辛苦,妈要我的萍儿高兴,妈也高兴……”
……
在曾淑萍住到曾家寮、服侍了王细花两个多月后,那天气便已经是十分的寒冷了,而酒缸里的糯米也已经是完全发酵化成酒了,打开缸盖,那满屋都是弥漫起了香甜的酒味了,曾淑萍和张红荷便合手过滤了酒糟,把酒分装到了数个小酒罐中,这已是成品酒了。
床上的王细花在闻到了酒香后,她便高兴地说要喝女儿亲手酿制的娘酒,于是,曾淑萍和张红荷便舀了半碗给母亲尝尝。
王细花一边喝着酒,一边在连声说道:“嗯,好,好好好,就是这个酒味,跟我酿的一样,看来,我萍儿学会了,我萍儿酿酒的功夫到家了,这样,就算我死了,我也无憾了,我也可以闭眼了。”
王细花一边说着,一边便慢慢地把半碗酒喝了下去。
谁知,在第二天的上午,这喝了酒的王细花便睡到了十一点钟都还没有醒来,期间任人呼喊,那王细花就是在沉沉的酣睡,这可把曾淑萍和张红荷给吓坏了。
至午饭时,那王细花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之后才醒过来了。
曾永旺、曾淑萍和张红荷便赶忙围了过来。
一睁开眼,那王细花便在含着泪对曾淑萍说道:“萍儿啊,我发了一个梦,在梦中,我见到了你的那两个一出生就被……就被你爸让王婶弄死的两个姐姐了,我也差点就见到你那死鬼爸爸了……”
“哦?你怎么发这样的梦啊?妈,你睡了这么久,都吓死二哥、二嫂和我了。”曾淑萍说道。
“是啊,都快吓死我了,妈,你还有那里不舒服么?”曾永旺和张红荷也同时在说道。
“嗯,没有。萍儿啊,我见到的你的两个姐姐呀,还很小,就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长得跟你小时候呀一模一样,但就是很瘦,骨瘦如柴啊,她俩一见到我呀就哭着叫妈妈,就缠着我不放,就哭着说肚子饿呀……我可怜的两个孩子啊……原来是你爸没给她俩吃饱饭呀……所以,我就想找你爸理论,想骂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女儿?我找呀找,终于见到你爸了,但他却不敢见我,他想避开我,他一看到我就跑,他就在我的前面跑,所以,我就拼命的在追他,我就在拼命的喊他,但是他就是不理睬我,他低着头就在我前面走……”王细花流着泪在哭泣着说道。
“妈,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别想那些陈年旧账了。”曾永旺说道。
“妈,我二哥说得对,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想旧事呀就会伤神伤脑,对不对?所以呀,你就别想了啊?”曾淑萍说道。
“嗯,你们不知道啊,我追着你爸,走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水又一水,那山风呼呼叫,那山水哗哗响,我走啊走啊,走得好累好累,但你爸就是不停下来,就是不理睬我,他还是那么固执、还是那么无情、还是那么憎恨养女儿,唉!他就是不顾我的感受……忽然,就在刚才,我见山路上都是白蛇、青蛇,还有老虎、豺狼、狐狸在嗷嗷叫,我怕极了,我被吓坏了……所以,我就大声呼喊……但是,你爸还是不理我,他自己却飞到悬崖下去了……”王细花说道。
这时,那曾永旺、曾淑萍和张红荷在听了以后,三人便在面面相觑了。
“妈,你别再追我爸了,也别想我那还没有见过天的两个姐姐了,这只是梦,是没有的事,对不对?嗯,好了,妈,你醒来了,醒来了我才放心和高兴呀,你千万别再做梦了好不好?”曾淑萍说道。
“不,我一定要追上你爸,我一定要见到你爸,我一定要骂他为什么不照顾好我地下的两个女儿,我也一定要告诉他,我要对他说:我萍儿的命不凶,我萍儿不会克死长辈,我萍儿多孝顺啊,我萍儿的命多好啊,我萍儿多幸福啊,我萍儿与海龙多好啊,生有四子一女,个个都有出息,我要把我萍儿的今天告诉他,我也要把我成群的儿孙告诉他,我要看他听后会怎么样……”王细花说道。
“好啦,妈,那只是梦,别想啦,虚无飘渺的,你想得太多了呀,你别让我们担心,好不好?”曾永旺说道。
“对,妈,你呀想得太多了,现在醒来了就好,等我帮你洗洗脸,然后吃饭吧。”张红荷说道。
“没错,妈,你如果知道萍儿孝顺你啊,你如果感觉萍儿幸福啊,那你就不要睡得太沉,那你就不要追我爸,那就要多看几年萍儿的幸福生活啊,好不好?来,等我和二嫂帮你洗脸刷牙,然后再吃饭吧。”曾淑萍说道。
随后,那曾淑萍和张红荷便合手伺候王细花洗漱和吃饭。
在第二天,那王细花又睡得了很沉很晚,醒来后,她又说她见到了陈玉香、曾招宝和她的被溺死的两个女儿,又说了在梦中的类似的话,又说了在梦境中的如何如何。
在第三天,王细花又睡得了更沉更晚,那是一天比一天的更沉更晚了,在醒来后,她也说见到了陈玉香、曾招宝和那已经死去的曾招财、陈四英以及她的那被溺死的两个女儿,又是在重复着在梦中的前两天的旧话。
也是在这第三天的下午,那罗海龙来挑回已经封装好的娘酒酒罐,在了解了情况后,罗海龙便悄悄地把曾永旺、曾淑萍和张红荷叫到了一边,然后,他便理智地分析认为王细花的大限真的会来临了,她的时日可能真的是不多了,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改变,所以,是应该要着手为王细花准备后事的时候了。
那曾淑萍和张红荷听后,她俩便都伤心地流起了眼泪了,其实,她两人和曾永旺都已经是心中有数了。
于是乎,罗海龙在第二天上午也住到了曾家,那接到信息后的曾永兴和陈冬梅也从县城住回到了曾家寮,这时,王细花的儿子、儿媳妇和女儿、女婿们都守在了王细花的身边了。
虽然这有些令人难于接受,但是,那85岁的王细花也算是高寿了,所以,曾永旺和张红荷便请了村中的长老来做陪同,便分头到龙头镇去订了棺材和买了寿衣及各种香纸炷等祭品,以作备用。
之后,这数人便轮流守候在了王细花的床边,以不论她什么时候醒来,这便都有儿女们问候她。
随后,那王细花醒过来的次数和时间便都变得了越来越少和越来越短了,渐渐地,她不能进食了,也不能喝水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了,儿女们按摩他的手脚、身体,她都说已经是毫无感觉了。
于是乎,曾永旺便到镇邮局把一封封“奶奶病危,速归。”的电报发给了他的在珠三角打工的儿女们,曾永兴也让他的儿孙们从县城回到了曾家寮。
在电报发出后的第二天下午,王细花的孙辈和曾孙辈们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其时,在嫡系孙辈中曾建国有一家3口,曾建忠有一家3口,曾建光有一家4口,曾建辉有一家3口,曾建成和曾建明则还未成家,那曾建霞和曾建珍也还未出嫁,这孙辈及曾孙辈便合计共有17口人。
已经外嫁的曾建红也带着丈夫和孩子一家3口回来了。
此时再加上曾永兴夫妇、曾永旺夫妇和曾淑萍夫妇,屋里则聚满了王细花的26个子孙,大家都守候在了王细花的床边。
傍晚时分,床上的王细花醒来了,儿女辈、孙辈、曾孙辈们便纷纷地前来呼喊、问候王细花,但是,那王细花却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孱弱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是十分的不清晰了,但是,只见她在见到了自己的儿孙时,她还是撑大了眼睛,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嘴巴在微微地颤动着,她的脸容是十分的疲倦但又是十分的和蔼慈祥。
曾家的后辈们算是幸福的了,他们和她们都算见到了王细花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