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道士脸上皮肉抖了抖,反问:“三少爷,你不相信贫道?”
“我本是信的,但你现在的样子,不容人信!”
正当我们争辩之时,王准所住的那间客房门砰的一声大开,昨日城外收了我贿赂的那位小哥手脚并用朝我们爬来,他面如灰土,用尽腹内最后一丝气力哑声喊道:“有……有……”
我咬了咬牙,将手收回。郑道士哼了一声,几步上前,照例将那小哥拍昏,往房内走去。我不敢停留,就要跟上,楼下周玖良小声喊道:“启林!我们把王公子捆起来了,一会儿县衙见!”
我没有回头,只答了个好,便追郑道士去了。进得屋中,便见郑道士单腿下跪,应该是在写画符咒。而他用的,竟然是从床那边流淌过来的血!
郑道士低着头画符,说道:“你最好不要过去,这妖怪正在势头上!”
我退回半步,问:“妖怪?什么妖怪?”
似乎是在回应我的提问,正对我们的床帘翻动了两下,继而传来拍打被褥的闷响。
我和郑道士都止了动作,见没有后续,他又继续写画,回答我说:“五毒葫芦!这个妖邪来源不明,许是那王准憋宝憋到的,不知为何与它生了情愫,便时刻戴在身边。几年前在鬼市上,我就提醒过他,切莫妄想感化妖魔。谁知他非但不听,还一路助这孽障修行,简直是找死!”
“倒是五毒,还是葫芦?”我彻底懵了。
“不知道!不过就以现在散发的灵觉来看,这玩意儿应该是化了个蛇形,你看!”
借着窗外的微光,一条手臂粗细的蛇尾在床沿处扫过,那蛇鳞是黑色的,但泛着蓝绿的幻彩,让人不寒而栗。我稳了稳心神,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郑道士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嫌弃地说道:“妈的,贫道最烦这种没骨头的东西,简直恶心人!你要是愿意,一会儿贫道做法困住它,你找机会杀它七寸,可得找准了!不然,若是激得它再加变化,你我二人恐怕得在这儿脱层皮!”
我虽口中答应着没问题,心里却犯了难。之前在均都茶山的时候,就有过与蛇相关的不快经历。那是有一年夏天,茶山上的老人们在蛇洞口撒雄黄,我去看热闹,被一条白色的花蛇从胯下钻过,吓得不敢动弹。还好同行的工人眼疾手快,用锄头把那蛇头斩下,还拎回去烧了汤。虽然大家都说那是无毒的菜花蛇,但我还是怕,还是厌烦。
不等我多想,郑道士站了起来,侧身挪步去往窗边望了望,说道:“怎会这样?这里的人,竟然将坟建得那么远?”
我猜他又要调动周边鬼火,只是为难于距离的问题。为了能帮上他什么,我只好赶紧在屋内翻找一通,心中盘算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就算不能帮他什么,起码防身,别拖他后腿。
找了半天,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思虑有些幼稚,竟只想到农具之类的东西。回过神来,我抓起身旁一条细长的凳子,慢慢靠近床边,在距离三两步时停下了,等郑道士的法术起效果。
他咒语已然念完一遍,却不见鬼火到来。我急切地看着他,他也有些慌神,便立马又念一次,还是没用。我试探问道:“要不,我们硬上?或者,我去叫宋渊来?”
郑道士摇摇头,说:“再多一人,这里的阳气就过盛了,鬼火更不会来了!嗯?!不对!三少爷,你快退……”
不等他说完,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以落雨般的速度接近窗户,郑道士虽然不像我正对得见,却也感应到了。
我知道那是他调来的鬼火,赶紧侧身蹲下,接着打了个轱辘往门口的角落躲去。就在我将将靠在墙上的时候,成千上万的蓝火已聚集到这间客房内,将四周照得煞白了。
它们有些慌乱,好似被惊扰的蝴蝶,想搞清楚是什么人在牵引着自己。又因为受了郑道士的控制,要保证不冲撞家具和四壁,故而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形成一种有趣的混乱和秩序感来。
郑道士喜出望外,伴着些许不解,半晌没动,直到床上的蛇怪翻腾身子,惊得鬼火们往后一聚,他才意识到战斗没有停止。
“启林,鬼火会先把帘子烧了,但为避免那怪物再变他物,贫道会控制它们不直接接触,而是围困。你瞅准时机,砍它七寸!若是失手,也别怕,马上躲开。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数量庞大的鬼火,怎么都能与它一战了!”
我赶紧答应,就见三两鬼火将帘子点燃,但床上除了一摊看不清人形的尸块之外,竟然不单单是一条蛇,而是有只石狮子大小的蟾蜍,口中衔着一段蛇腹,双眼明晃晃的,鼻孔正呼呼吐出绿色的烟雾!
而那条蛇,却负隅顽抗般,一下下撕咬蟾蜍的脑袋,又一下下弹开,张着嘴扭动身子,痛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