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桥渡的水依然湍急地流淌,并不会因为某些事而停留,先前激烈的生死交锋也早已沉寂,有的只是水声。
横桥渡的下游,大概已是几里之外了,河边也不再是荒野,而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因此这里的河变得愈宽,水流愈缓。
残阳已经西下,天边还有如火如荼的晚霞,村庄的小路上偶有孩童嬉闹的笑声,偶而从村庄深处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叫。
一个农妇正搭了块石板在河边坐着搓洗衣服,搓洗几下就会莫名地看着河中的水发愣,仿佛水里有着让她难以忘怀的东西,也许那是很久以前一段难忘的故事,关于这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经历。
农妇粗看上去与一般村妇没什么区别,但细看时一张脸的确好看,只是那张好看的脸大概经历过岁月风雨中某些沉重打击而显得特别苍老,或是忧伤。
发呆时,那眼神尤其落寞而空洞。
一个黑点慢慢地从河的远方飘了过来,一直飘到离女人只有几米之遥的地方,在河的浅水处停住,女人开始回过神来,并发觉了,她不得不发觉,因为在她的距离可以清楚可见那是一个人。
女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极小心地慢慢地凑了过去,她看清楚了是一个男人,一个光着上身穿了裤子的男人。
男人的上身极强壮,但有好多处剑伤,伤口已被水泡得有些发白。
看不清男人的脸,他的脸几乎都被打湿的乱发遮掩住。
男人一动不动,但他的手上却紧紧地握着一柄剑,一柄雪白的剑,在暮色之中很明亮的剑。
女人的心跳了一下,男人的身体也蠕动了一下,继而头开始移动,多动了几下后,像受到什么刺激般猛地一甩头,便把满脸的头发甩开了许多,只有少许发丝粘在上面。
但可以看得清楚了,那是一张苍白的脸,还有一双木然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天空,动也不动,当他的视线察觉到发呆的女人时,他的瞳孔突然放大,面部肌肉开始颤动。
然后,整个神情都显得格外地激动起来。
女人在看见那张脸的刹那也猛然间如遭雷击,身躯急剧颤抖,失声喊道:“啸天!”
男人一下子就跃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女人的肩膀,看着女人的面孔,异常激动而兴奋地喊:“如花!你是如花!”
说着猛地一把将女人抱在怀中,紧紧的。
女人却突然间敏感到什么,挣脱了他,看着他,极不相信地摇着头,喃喃地:“不,不,你不是啸天,啸天已经死了,你不是他!”
边说着边后退。
男人的眼里有了泪,顺着脸颊大颗地滑落:“是的,我也不相信我还能活着,但我的的确确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就是宗家的大公子宗啸天,你真的是如花?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贾似道那奸赋已把你流放边疆,可我赶到边疆去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有人说你在半路上就病死了,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你怎么会好好地活在这里?”
女人的眼中也有了泪,宗啸天的话触动她内心的隐痛,所有的辛酸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像决堤的河水,都化成了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滴落。她说起了那段心痛的往事:“自从那次你一战不回,士兵都说你已被蒙古兵逼下悬崖,可贾似道硬说你是投降了蒙古,皇上自然信了他的话,他就拿了皇上的圣旨,要诛你宗家九族,后来幸亏关铃老爷与镇国公关猛秋将军上殿力保才改为将我们一家流放边疆,北望因为国师的女儿中意他,由国师说了情才放他一马,二公子在半路上逃跑了,我却被几个押送的……”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即使不用说,也大概可以猜得出定是太委屈痛心的不幸之事,宗啸天的双目喷火:“你被怎么了,他们欺负你?”
如花忍了些眼泪,抽泣着:“几个押差把我侮辱以后,就把我卖进了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