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后仍冲杀不止,悍猛绝伦,血染半身衣袍,深浓如泥墨,待得敌退才脱力仰倒,倚在李远之臂间荷荷喘气,唇面自如烁雪,更衬得眼袋乌青浮肿,眉发焦黄。
“老……老大……”
他瞳光涣散,嘴唇扭曲,兀自咯咯笑道:“这回……我有听他吩咐……杀的……都是能杀的人。你……你问……问问他……”
皮靴在地面上无力踢动几下,反手揪住李远之的衣襟。
“知道了,你闭嘴。”
罗成点了他周身大穴,取出一只玉瓶倾药入口,唾在他右腕伤处,撕下衣摆紧紧扎起,缠了一匝又一匝,抬头吩咐:“一会儿骑快马带他入城,压紧伤口不许放,知道么?”
李远之沉默颔首。
安生嗅得一丝清凉药香,暗忖;“他身怀蛇蜕膏,必知阳顶天与五禽门等枝节。此人貌似磊落,毕竟是阳顶天的同党,且不论他前朝名门出身,何以自甘下流,去附那阳贼的尾巴,既知其勾当,决计不是什么善类。”于是暗自留上了心。
思虑之间,门外马鸣萧萧,十几条大汉跨马而至,劈啪作响的炬焰照亮阶台。罗成振衣起身,扬声问道:“伤亡如何?”
众骑士未敢下马,散作半圆遮护门前,人人均弓刀在手、背向厅门,不顾行礼问候,乃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一人应道:“无人伤亡!可要继续追击?”
罗成道:“不必!分做四队,两队戒备,一队斥候,一队伐些树木来做担架,携出此间伤患。”
一声令下,骑士们各自行动。姑苏城静静看他发号施令,完毕后才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回将军的话,两名旗令、三十名马弓手,共卅二人。”
罗成恭敬回答。
安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阴门、地狱道加起来将近五百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便是扣掉伤亡,也远超过三百之谱;罗成如何能以低于敌方十分之一的人马突击,令其仓皇撤退?方才那阵凌厉箭雨,至少也需百名弓手才能办到……
罗成似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一笑。
“安大人有所不知,我九霄别业之下均是射手,此番南来,随身的弟兄无不擅发连弩箭,马上亦可拉百二十斤硬弓,适才卅位弟兄每人三箭连发,九十支箭作一波,兼且遍插火炬,依序点燃,用以欺敌,幸而邪派草莽不晓军事,这才侥幸得手。”
马背上只有鞍钟可供借力,若能挽得一百二十斤的铁胎弓,下马踏地,弓力必然更为强劲。能挽弓百二十斤以上者,已经是难得的射手;他随身三十名射手,竟个个都是强弓劲弩的好手,无怪乎几轮便射得外道抱头鼠窜,以为黑夜里掩来大批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