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多时,山下卷尘飘至,一条雄健衣影滚落马鞍,金冠耀眼、赭袍飒动,正是领军的罗成。这位“九霄别业”的主人约莫二十许,至多不超过廿五岁,浓眉大眼,肌若古铜,额间一点殷红的朱砂痣,眉头一动,眉心便深刻如镌;身长膀阔,猿臂通肩,英伟之余更显娇健。
他靴一沾地,身若离弦,倏地掠过高槛,上衣的云肩两隅飞锐,形如鹰翼,衬与内袍的双肩团纹织锦,像极了铠甲披膊,兼有大将剽悍与书生斯文,宽大的袍袖猎猎舞风,胜似振翅鹰飞,煞是好看。
罗成一掠而至,单膝落在姑苏城身前,俯首道:“迎驾来迟,惊动大人,罗成罪该万死!”
姑苏城手掌轻挥,淡淡说道:“九霄别业距此逾百里,你算来得快啦,起来罢。你师傅怎样?”
“尚未拜见,不得而知。使者绝口不提,只说远来接应将军。”
安生心中一动,回想前度李远之所言,暗忖;“难道……阳顶天受了伤?那厮武功忒强,谁能伤他?”
沉吟未止,不觉望向鱼诗兰。她正搀沈碧君缓步行来,目光与他一碰,旋即低垂粉颈,桃花般的眼角往旁边勾去,正对着罗成处。
安生与她默契极佳,立时会意,正要移开视线,罗成双目电扫,见得沈碧君身畔的雪肤丽人,不禁皱眉。只是囿于将军在场,未敢丝毫有僭,异色一现而隐,几乎难以察觉。
“罗成,这位是无双城轩辕独麾下带刀侍卫,安生安大人。你来见见。”
姑苏城顾盼从容,与受邪派围困时浑无二致,信口道:“亏得有他,今夜得保不失,不则便是撑到你来,后果亦不堪设想。”凤目微睨,透出一股寒意。
吴应熊面如白纸,瘫坐着抚胸低头,不敢吭声,不知是内伤沉重,抑或心中有愧。
罗成乃五绝庄之首,与李远之、漆雕仁等同在阳顶天座下,岂不知“无双城安侍卫”六字代表的意义?面上却平平淡淡波澜不兴,抱拳拱手:“在下凉州罗成,多谢安大人仗义援手。”不卑不亢,颇有大将气度。
“凉州?凉州在央土道北方,怕没有千里之遥,岂能从凉州来?”
安生想起上官夫人的话,登时省悟:“罗家是前朝的显贵将门,世代封侯,凉州应是其郡望。”
他猜测无误,由姑苏城授意筹建的基地“九霄别业”位于东北方的苏州,距此约百里,罗成率骑队兼程赶路,傍晚才抵达越城浦;人未下马,便得阳顶天谕令,立刻掉头来搜寻将军车驾。
鱼诗兰搀着沈碧君袅袅而至,将军夫人似受了极大惊吓,粉面煞白,偎在鱼诗兰胸怀间,勉强支持。
姑苏城斜乜了她一眼,忽道:“多谢你照拂我的夫人。你是……”
沈碧君低道:“她是安大人的妻子。他俩感情好得很。”
姑苏城本有些话要问,一听她如是说,面色微沉,索性闭口。罗成在苏州掌理九霄别业,等闲并不轻来,鱼诗兰他却是见过的,知道她的底细,闻言一挑浓眉,望了李远之一眼。
李远之与他交换眼色,两人虽未交谈,短短一瞥却已说过了许多事。
漆雕仁的伤势很重,空灵夜鬼本拟一刀挑了他的手筋,但漆雕拥有野兽般的灵敏反应,那一刀虽快逾耳目,他仍在刀锋着体的瞬间侧转手腕,避去筋脉被废的危险,被砍中腕间动脉,大量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