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沙发上的郑伯额角的青筋不禁一跳,心道:“小钟你到底会不会安抚人?!你这是要引导小姐轻生么?!”
“她本来已经有了好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就自杀了,医院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地治病,努力地矫正一些行为,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我知道你跟她一样,虽然不说话,但已经在努力地尝试,上次我跟你说完想要你给我点头或者摇头的反馈,我知道你有在意也有改过来,哪怕是这些细微的改变我们都看在眼里,也有感受到你的努力!”不知不觉中,钟潮生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你知道吗,我的妹妹离世之后,我一直觉得十分痛苦。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可我作为这世上仅剩的最疼爱她的人,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土崩瓦解了。她走了,对于她来说她是解脱了,但我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我之前为她放弃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我真恨不得跟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小姐,你知道郑管家他是真心疼爱你的,你心底里也是把他当成亲人一样对待的吧?不然为什么除了他你谁都不愿意理睬谁都不愿意交流呢?你难道希望看到他像我一样独自承受痛不欲生的一切吗?”
“还有,你不是爱吃甜食吗?我记得你好像还挺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和甜品,”钟潮生生怕郑伯作为挽留的理由力度不够,转而剑走偏锋,“你要是走了,我这些压箱底的绝活都没人欣赏了,你也没有机会试了。你还记得你第一口吃到的陈皮红豆沙和奶黄糯米糍的味道吗?那些香甜的味道是不是让你曾经有过一刹那的愉悦?我相信你一定记得那种感觉,不然你不会那么爱吃甜食的。所以小姐,要是你尝不到我那些压箱底的还没亮相的甜食,不觉得可惜吗?那些花样品种繁多的样式可是足以把你喂成一个小胖妹呢!还没尝到就离开这个世界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郑伯独自躺在沙发上,被钟潮生这番拙劣但软硬兼施的游说技巧弄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用上食物诱惑了?他真当小姐是几岁的小屁孩,拿点吃的就能哄回来?!
正当他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捂着眼睛表示眼不看为净的时候,那边传来十分轻微的门锁转动的声响——莫长川满脸的泪痕,低着头打开了房门。
钟潮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稍稍俯下身,用手指给莫长川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揉了揉她的头:“我就知道小姐舍不得我做的甜食……哎不是,还有郑管家的!”
莫长川双眼已经哭得又红又肿,鼻子也被擦得红彤彤的,还在不停地吸着鼻水。钟潮生示意她先过去看看郑伯,他去洗手间给她拿毛巾擦脸。
莫长川来到客厅,半跪在沙发前,趴着没有说话,只是垂着那双突兀无神的大眼睛不说话。
郑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小姐啊,你再这么吓我,我真的不敢让你从医院搬回来了……”
莫长川睫毛轻颤,再次泪盈于睫。
“哎哎哎,郑管家您别又把她弄哭了啊……”钟潮生刚弄好了热毛巾出来,一看到莫长川又要哭,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赶紧把热毛巾往莫长川手里轻放:“小姐,先擦擦脸吧……”又转向郑伯,看到他虽然脸色已经没刚才那么吓人,但嘴唇还是有点泛紫,于是问道:“郑管家您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还是稳妥些去医院挂个急诊看看?”
郑伯摇了摇头:“无妨,年纪大了多多少少会有这些毛病。这药还是医生给我开的呢,去了医院开的也是一样的。”他支起了一只手,似乎想要坐起来。钟潮生见状忙上前搀扶了一把,又在他身后塞了一个沙发靠垫。
莫长川此时已经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都擦干净,郑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接过她手上的毛巾,递给了钟潮生:“小钟啊,麻烦你把这毛巾拿去清洗一下,我想跟小姐单独谈一会儿。”
钟潮生点了点头,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做得有点过了,所以也识相地给他们留了独处的时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没底,郑伯气成这样,他负有很大的责任。幸亏郑伯没什么大事,不然他也不会原谅自己。而且他也很迷茫,如果莫长川真的是导致妹妹抑郁情绪发作而自杀的诱因,为什么自己刚才还会不顾一切地劝她?他看着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觉得看不透心底真实的想法。
而在洗手间外面的客厅里,郑伯听到洗手间里的水声,才柔声对莫长川问道:“小姐,今晚你是想起刚去美国的事情了吗?”
从刚才郑伯支走钟潮生开始,莫长川就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她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