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谷,如今西域毒国的实际掌控势力,以养蛊扬名,都说是出自南方十万大山的一族迁徙而至,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而三步谷的名字由来,便是当初养蛊的谷初具雏形时,便有侠士看不惯这般鬼蜮伎俩,结队欲灭谷,最后进谷之人无一人出谷,便是小宗师罢了,四无境下,无一人走得过三步。
三步谷发展到如今掌控一国之地,定然不是单纯养蛊一例就能办到,只是外人多不知,知道的也无一人存活。
蒙岙一脚踏地,苍穹之顶隐约有轰隆一阵雷鸣炸响,云层四散而开,如同遇到天敌一般畏缩敬退,飞鸟无声,万籁寂静。
地象天引。
汉子将拳架拉到极致,一拳有摄人心魄的青光萦绕,不过青光随着拳架拉伸在反而不断内敛,最终汉子的拳头就只是光秃秃的拳头,不见丝毫拳意拳罡,更不见天地异象。
全身黑烟仍在蠕动的老人如临大敌,伸手念头一动,黑烟渐渐汇聚出一把陌刀,身上的“甲胄”颜色却更加浓郁几分。
汉子一拳递出,无声中原本四散的云层顷刻间蒸发消散,天地清明。
老人双手持刀,狠狠劈斩在那拳头之上。
碰撞瞬间,狭长陌刀便如同前一刻消散的云层,转瞬即逝。那一拳没有停止,继续前冲擂在老人胸口,如撞黄钟大吕,余音并未绕梁,而是冲天而起。
如不是老人事先就并未有硬拼念头,将那陌刀作为幌子,实则调动周身蛊虫汇聚要害,恐怕这一拳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一生的心血多半就要付之东流。
老人落在紫袍少年更远处,并无大碍,方才浓郁几分的蛊虫“甲胄”又暗淡回去,不过还好,颜色又在缓缓攀升,这便是三步谷秘传之一的“蛊袍”,只要对手不是境界高出太多,无法一击即溃,蛊袍繁衍速度肉眼可见。
紫袍少年气急败坏,指着红衣僧人破口大骂!
“秃驴,你他娘的真是来看戏的?!”
红衣僧人在两人对战后,便独自一人刨土,想将那朵被打入地下的莲花挖出来,直到这一刻,还差些许才能将莲花拿出来。
蛊袍愈发流转顺畅的老人一步踏前,站在了紫袍少年前边,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先前莲花被汉子一拳打入地下,秃驴只说了一句“有高人扰局...”,自己之所以带着紫袍少年游历诸国,最终胆敢出现在这里,除了那朵莲花,其实更相信的背后的天机妖僧,江湖人再怎么称呼其妖,终归是个能洞悉天机的人,总不会让自己的弟子白白送死?
可再联想到之前紫袍少年于小桥之上询问红衣和尚手中鱼儿是死是活,眼前僧人的回应可不一般。
老人心头一凉,瞥了眼身后紫袍少年,少年眼眶渐红,由红转紫,自七窍生烟,同样生出覆盖全身的蛊袍,没有如同老人身上那般流转循环,就像是件普通衣物,只是颜色相较老人那件,还要来的漆黑如墨,仿佛连少年周身光线也要吞噬去一般。
另有密语传进少年耳朵。
“如有意外,保命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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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土坡上环子枪与梨花枪数次交锋,不仅擦出激烈火花,由于劲道足够,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两枪撞击后产生的金属恶臭,更有一颗长青树被数道火花点燃,几炷香之间便烧成灰烬。
两人极有默契,眼下只是单独在招数上的枪术分个高低。
依照早年君子枪所言,他所悟出的此套枪法,术与道同重,奇和正平分,而那位是弟子非儿子的杨炙在此基础上又另辟蹊径,追求一个快字而创长短枪术,实则根源仍旧在君子枪所创枪法中。
梨花枪一记横扫千军削去土坡三尺深土,王章为躲避只得一杵枪杆半跃而起,杨送君趁势跟进大鹏展翅,凌厉枪尖发出呜鸣声,寒光点点如夏日星空,王章只好一跃再跃,离地数丈,躲过全部枪劲罡风。
王章直直落地,握住环子枪枪尾,以枪身中点为轴,同时施有天女散花与回马枪,枪尖浑圆笼罩杨送君周身,圈内毫厘间,皆是枪尖。
避无可避。
杨送君似乎原本就未产生过躲避念头,双手举起梨花枪横向扯动,抛出那截带枪尖的短枪,竟是自行极速转动,护住主人半个身子。如此一来,手持另外半截枪只需要护住半副身子,不仅是件极其简单的事,还看能做出何等反击。
环子枪落在半截枪尖尖头,只是杨送君手中另外半截就要戳在王章谭中穴,王章凌空翻身,只得弃了环子枪不要。
杨送君嘴角一扯,将插入地面的环子枪一脚踢回。
王章双手接回环子枪,平静道:“论术,我确实不如你,但并不是我王家枪就不如你杨家双枪。”
杨送君不理会他的言语,手持双枪欺身而进,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不仅势沉力大,枪法浑圆而不滞,节短势险、虚实尽显,尤速不可思议。
如此,就不单单是枪术的“切磋”了。
王章被近身一时应接不暇,勉强接下两支短枪的进攻,但是尽显狼狈,八尺环子枪除了格挡毫无挥展空间,王章且战且退且沉思,果断硬抗一击拉开数丈身位。
君子枪曾毫不避讳直言,他的枪法贵在一个静字。
王章斜持环子枪,双眼盯着那手持短双枪的杨送君,眸子由褐转琥珀色,如鹰眼捕捉猎物,后者再次奔袭而至,动作比起上一次只快不慢,只是落在王章眼中,又是另一番场景。
双枪的每一次迅捷攻势,都被王章轻松阻拦,游刃有余中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提前知晓了杨送君下一枪会落在何处一般,仅仅半柱香间,近百招短枪攻伐无一落在实处,且两人距离始终被王章拉在丈许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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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僧人终于挖出了青莲,莲花已经彻底失去清辉光泽,显得青莲本身的翠绿也黯淡几分似的,只是受了蒙岙一拳的青莲,本身仪态依旧,并未有丝毫毁损,在见识过蒙岙与白发老人厮杀之后,知道那一拳应该有多重,而青莲没有被破坏毫厘,想必就算如当下这般,也该是一件不俗的宝贝。
僧人叹息一声,双掌轻轻搓动青莲,莲花便又飞舞向半空,朝着陆粒飘摇而去,落在他前方半空,如同一个小家碧玉的羞赧姑娘,等待她的意中人来摘取。
李李欲接下莲花,被陆粒赶紧拦下,虽然感觉不到有何危险气息,蒙大叔也没有阻拦莲花的靠近,但终归是他人之物,此时不好节外生枝。
红衣僧人不在乎陆粒是否接下莲花,拍干净手中泥土后,佛吟一声,就地盘坐下,取出缠于手上的念珠,口有经咒,抛向半空中。
红衣僧人浑身金灿,双手结佛印置于身前,念念有词。
念珠犹如落水为道,溪河汇江,江渎聚海。
每一颗念珠化作屋舍大小,清晰可见每一颗念珠上木纹盘旋,了然其成长轨迹,串联念珠的细线不知所踪,念珠除了绕圈转动,自身尤在无规则滚动,唯有那颗体型较大的母珠,以面朝天,定在中心,其余念珠皆以母珠为中心缓缓运转。
至于为何说其以“面”朝天,乃是母珠面刻有字,只是众人当下不得见。
驱邪缚魅应变无停,昭昭其有,三魂失一,冥冥其无,七魄丧二。
蒙岙露出凝重表情,那白发老人心安许多。
余英早就强忍身体异样,站起身细细观摩两人之战,念珠祭出之后,皱起的眉头便再未展开,他苦笑着对秦在也说,“应该是困兽念珠。”
见三个孩子疑惑,秦在也便解释道:“有秘载,困兽念珠是伴随天机僧人成道之物,其实本身乃是最为普通的檀木念珠,后得道门仙师予其神咒,本意是让其压胜兽禽,被僧人纂改咒语后,可困念珠下之人三魂之一,七魄之二。”
陆粒望了望大如屋舍的念珠,再望向蒙大叔表情就有些着急,自身修习的功法也有讲那三魂七魄之位,就是不知困兽念珠能压胜哪魂哪魄。
王章同样受到困兽念珠影响,行动迟缓,杨送君攻势却更上一层楼,此愈消彼愈长,照理说同为无礼境的两人,王章哪怕不在瞬间溃败,也该有个下风落下才是,只见杨送君双枪双枪凌厉,招招皆指要害,王章长枪挥舞,一一拦阻而下,如闲庭散步,脚下踱步较先前竟是更为悠哉自得。
蒙岙再次动身,拳势有着明显的凝滞破绽,速度更是远不及之前出拳,看来除了压制魂魄,念珠之下小天地还有着直接阻滞真气运转的效果。
停下前冲,蒙岙呼吸略显急促,一步踏出后双拳在胸前成对。
“吼!”
蒙岙身躯骤然膨胀至莫约三丈,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四肢粗壮如梁柱,更为可怖的是体内真气宛如江河泄洪,不仅是汹涌澎湃,更为突出的是一个“急“字!使得经脉扭曲幅度极为夸张,像是有数条巨蟒在皮肤下急剧蠕动。
浑身古铜色的巨人每一次举手投足,都伴随着大地震颤,甚至空中盘旋的念珠,也有细微颤抖。
紫袍少年失色向白发老人问道:“怎的他不受这困兽念珠制约,难道是那秃驴反水,或是此次袭杀根本是针对我们来的?!”
老人还算神态自若,盯着那巨人凝视半晌,这才回道:“原来世代蒙氏家族,走的都是肉身成圣短命路,术终不可成道。如此一来,困兽念珠对其影响可谓少之又少。”
老人又瞥了眼浑身金灿盘坐中枢的红衣和尚,又道:“但归根结底,还是这秃驴境界太低,那蒙岙真气流淌已如大江大河,而念珠在这僧人加持下,顶多在江河中结下小片孤洲,即便能分流汹涌急湍,可终归没有减少分毫水源。若是我能掌控此念珠,必能在其关隘处竖起堤坝,效果立竿见影!”
紫袍少年啧啧问道:“要是那天机妖僧来控制,得是咋个个恐怖场景。”
老人摇头笑道:“若是那人,莫说是眼下跌了一境蒙岙,便是全盛状态的他,体内经脉山河,也不过是在瞬间冻结冰封,肉身成圣?不过是硬一些的石头罢了。”
说归说,老人敛起笑容后,紫袍少年从未见过这般这般态势的二爷爷,仿佛面临的是生死劫关,手中有绚丽黑光炸裂,掌心如星河灿烂,随后点点光芒汇聚。
是自家绝学,黑月。只是名字叫黑月而已,实则愈亮愈强,自己的亲爷爷,也就是如今的三步谷谷主,正是手握一轮满月建立三步谷,至今无人敢犯。
老人缩掌成爪,似是耗尽整条手臂精气乃至血肉,整条手臂只剩皮包骨,骨架犹是漆黑,爪心点点星光凝聚,逐渐从新月至月牙,再到半月,最后老人整个身体颤抖不停,握住那轮反衬的极为明亮的黑月时,如同手握一轮圆月,只是细看之下,才觉此月稍有缺陷,像是满月少了一轮蛾眉月。
不可能与一个修炼体魄的怪物近身搏战,老人选择将手中黑月丢出去,只博一击。
同时,老人白发渐露,全身黑烟缓缓散去,蛊衣褪回体内。
蒙岙心生谨慎,面无惧色,一跃而起将那轮黑月一口吞下。
蒙岙如同巨人般的身躯猛然一震,就欲以蛮横体魄强行“消化”掉黑月。
嗡嗡!
红衣僧人正头顶那颗篆刻有道决母珠,悄然转动,一道道如同实质的音波震耳欲聋,当然只是针对蒙岙,秦在也等一旁众人,只能见到那颗母珠微微动弹,相较其余珠子极为缓慢。
声波如寺院晨钟暮鼓,只是速度快上数倍且沉稳加剧,更为严重的是,音波与黑月里应外合同时夹击,蒙岙如金铁般的皮骨,开始像水波一般荡漾。
白发老人七窍生黑烟,先凝剑柄,紧接着拉出剑身,最后狠狠一掌劈在自己胸口,导致胸口略有塌陷,喷出一口黝黑精血,结为剑尖。
这便是老人的毕生心血,除了住在心窝里的蛊后,都掏出来了,甭管那蒙岙是否能在蛊剑到达前秦在也之前解决此时身上的难题替那两位皇子接下这剑,这场战斗都该结束了。
盘坐的红衣僧人不知为何竟然身形摇曳盘坐都能不稳,再次掐诀后母珠转速加倍,除了音波干扰外,本身的压制也更进一步。
临行前,师傅说自己是该死之人,说这场刺杀是要失败的,他的任务不过是来送那朵莲花,也没说给谁,就说搓捻后莲花会有自己的缘分。
当然师傅也说,人算总归是不如天算的。
确实,自己该死不死,曾经是文牧国江湖人眼中的魔道人士,自己也对得住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对那些个所谓名门正派但道貌岸然的人,向来是能杀就杀,杀不了拼了命也要杀,杀对杀错?可能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冤死之人,那谁管得着?都是自己寻死的而已。后来被整个天下称呼为天机妖僧的师父收了自己,分明也没说不让自己杀人,可就是不敢再随意杀了,只是乖乖剃了光头,也不用守那佛门五戒十律,更莫说要刻意压制七情六欲。
那说自己该死也就罢了,当下那西域毒国肖家三步谷二当家的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再加上自己以命运转这困兽念珠,那使枪的两人注定掀不起风浪来,这场刺杀如何失败?
可是自己师父的名号,可不会是仅靠境界高深得来的。
蒙岙面容狰狞扭曲,内外夹击着实不好受,本以为那轮黑月里怎么得会藏有几只小虫子,自己体魄内外一致,可谓铜皮铁骨,只是体内还多一处,如那锻造熔炉,来者不拒皆可化为灰烬,不在乎多几只小虫子,只是没有的话就该留心。
果不其然,蒙岙一口黑烟吐出,母珠散发的压制是其余珠子的数倍不止,而那老头身前黑红蛊剑,让蒙岙都有些体肤生寒。
蒙岙心生凉意,老人身前那柄蛊剑通体散发着黑光,只是剑尖一端丁点黑红在不断蔓延,直到攀至有半柄剑才缓缓停下,蛊剑指向也不是自己,而是秦在也。
那僧人金光大闪,七窍流血不停,血液中隐隐有些淡黄色荧光,只是干涸之后仍是红色,盘坐的僧人仿佛力扛大鼎不堪重负,已经站起身掐诀念咒,母珠速度运转已然超越其余珠子。
母珠聚合其余珠子轨迹,落下一桩桩金色巨柱,落地为牢,宛如实质!囚住那身长数丈的巨人!
黑红蛊剑拖曳着虹光一闪而逝!
余英一拍大地,强提一口气挡在秦在也身前,斜持狭刀就欲以命抵挡那蛊剑。
正是那红衣僧人的师傅,狗日的天机妖僧曾放言,中原云锦国有望再次天下合一。好巧不巧云锦国大皇子在十余年前替驾巡疆时,莫名暴毙,而坊间传言最多的,却是怀疑是那一母双胞的二皇子与三皇子,觊觎帝位故而谋害兄长。
秦在也苦笑一声,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那蛊剑一看就不是余英能挡的下来的,只是龙位上的父皇已然垂垂老矣,若是自己与弟弟今日葬身此处,云锦国社稷堪忧!
如蚯蚓大小的“血丝”爬满巨人蒙岙的眼球!他一拳锤在地上而不是金色大柱!
地兽翻身!所有金色巨柱仅在一拳之下濒临支离破碎。
再一拳,巨人已经破壁而出,破碎的金黄碎片竟能划破巨人皮肤!
仅仅被囚牢拖延片刻而已,已经来不及出招挡下或是打偏蛊剑轨迹。蒙岙选择双手握剑,那红黑蛊剑便寸寸消融于巨人手掌间。
被打碎巨柱后的金色碎片划破的伤口成为点睛之笔,巨人身上有百余道口子,开始冒起紫黑燎烟,滋滋作响。
巨人身躯的蒙岙如断了水源的河流,萎缩至寻常身躯大小,满面青紫游离不定,只是他仍处于站姿不说,双臂张开摆出奇特拳架,体内如一盆深渊熔炉,有“飞蛾扑火”不断,搅动熔炉天翻地覆!
白发老人心中大惊,好个横练体魄的“短命鬼”,这般白白吃了自己一记心头精血蛊剑,换做其他同境者,那飞蛾扑火的亿万蛊虫,足以瞬间教其形销骨立!
不过没那么容易,蛊剑硬吃哪怕吃得下,炉子也得被掀翻去。
白发老人回头望了眼紫袍少年,又瞥了眼红衣和尚,和尚已经金光不再,面容枯槁。
紫袍少年愤然跺脚,怒吼一声“拿去”。
那件少年的亲爷爷从少年还在胎中便给他“定制”的蛊衣飘然离身,化为一根长矛立在老人身前,长矛凉意森森,杀气丝毫不比老人本命胎蛊化作的蛊剑来的差。
老人稍稍调整位置,使蒙岙与秦在也同在一条直线,不是赌蒙岙是否会为了保命躲开,而是要一矛穿透两个,甚至更多。
半空中,困兽念珠中连同母珠在内可都仍在运转,加上体内小天地被搅动得天翻地覆,蒙岙本身就无法动弹。
在陆粒慌不择乱中惊呼中,蒙岙胸口出现一枚寸余大小血洞,隐隐有紫火燃烧,蛊矛穿透而过,被蒙岙以最后的气力强行偏移了轨迹,因为白发老人调整了位置,蛊矛擦过鉴心楼奔向城隍庙大殿去。
大势已定。
这般吃下一矛一剑,任你蒙岙是无觉境也好,养晦的无相境也罢,都只能是刀俎下鱼肉了。
紫袍少年视线绕过所有人,看向李李,蓦然眼神温柔。
“我说过如果我们有缘第三次见面,我一定会娶你的,今天这里其他人都要死,你不用。”
李李活泼蛮横,可不代表不聪慧,同陆粒一起理清所有关系,对少年报以冷笑。
“那你倒是过来带我走啊。”
紫袍少年笑着摇摇头,愣是没挪动一步,蒙岙与余英都已伤重,还能小心到这个份上,想来是“家教”极严。
少年努了努嘴,“等他们都死了,我自有法子让你心甘情愿的喜欢我。”
诡谲的一幕发生在众人视线之外,那蛊矛激射到镇坐有城隍娘娘的大殿门前不到一丈,寸寸消失,如同射入虚空。
白发老人一个身形扭曲,直接越过无法动弹的蒙岙双手成爪,欲一招解决云锦国两大皇子,而一干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的近身抹杀。
轰隆!
晴天霹雳,两道雷霆平白无故掠过半空中盘旋的念珠,落在老人双爪之上,老人被击飞回原地,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雷霆,只有两支寻常百姓寻签时使用的竹签穿透老人双掌,竹签上隐隐约约有水渍,是以水画写符箓的潦草遗留痕迹。
两支下下签。
鉴心楼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道,走出个不戴道冠不着道袍的道人,正是在此看守城隍庙担任庙祝的中年道人,他走出门后又轻轻将门带上,似是怕外边的声响会惊扰到里面的人一样。
道人瞥了白发老人一眼,原本挂着和熙笑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左顾右看一番,惊奇的发现陆粒腰间挎着一柄木剑,模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于是道人单手掐诀,双指成剑一抑一扬。
陆粒只觉腰间一松,那柄自己仿制白头符剑的木剑倒飞而出,在半空抖出几个剑花后也没有指向任何人,就那般在空中飘着。道人双指朝天画了一个圈,木剑也就跟着在空中画圈。
在半空盘旋一周的困兽念珠井然有序,排着队颗颗炸裂,化为齑粉。最后木剑带着那颗母珠回到中年道士身旁,道士拿起已经化作寻常大小的母珠仔细端详,连连摇头。
“篡改谶语,‘离经叛道’!”
红衣僧人瞧见这一幕,开始相信自己师傅的话,再次原地盘坐下,默默诵经,等死。
白发老人一脚踹在紫袍少年胸口,出力极重,少年倒飞出去时能看见自己二爷爷的眼神,是要他走,可惜少年又被一杆环子枪抨回地面。
原本对阵就泰然自若的王章,在困兽念珠压制消失的一瞬间,环子枪便洞穿了杨送君的头颅,君子枪的最终之道,“静”之一字,其实始终都握在自家人手里,君子枪王不惭的妻子当年,其实是多虑了。
陆粒发现自己的木剑再次消失,大地却蓦然阴沉下来,于是便仰起望向天空,顿时头皮发麻!
取代原先困兽念珠的半空中,吊着无数柄木剑,除了皆是剑尖朝下,剑林并不追求整齐划一,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但绝大部分木剑靠上剑柄一端,埋没在一层乌云中,而剑尖一端的半截剑间,有着紫青雷电如蛟龙翻海,萦绕盘旋。
天发杀机!
剑尖还未朝向白发老人及紫袍少年,老人已然心魂震颤,真气浮动犹如沸锅入水,然而整个人动荡不安还是因为“心如擂鼓”,老人那只本命心蛊蛊后,此时在心房心室扑腾不断,像是遇到未知天敌,竟是不受控制就要牵引老人丹田气海与周身窍穴炸裂开来!
不由自主的老人发现自己破天荒无法控制自己豢养的蛊后,当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使枪的姓杨的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天机妖僧的徒弟也是处于等死状态,而原本只差一招就可以解决两个皇子,哪怕届时自己与三步谷寄予厚望的少年都死在此地,还是算小赚的,可是道人的出现一剑破了困兽念珠使原本倾斜向己方的天平崩塌。
已经无法善了,看来倒是自己不如自己豢养的虫子,老人回望一眼少年,没啥不舍的,只是为了家族而已,引爆蛊后与一位无觉境的丹田气府,无异于方圆百里掀起一场瘟疫,也许少年还有一线生机。
白发老人仰天长啸,环抱身子身躯骤然缩小如稚子,只是浑身通红几欲炸裂!紫袍少年身上渐渐又浮现一身浅绿色蛊袍,而那红衣僧人仍旧坐地念经。
中年道士微微皱眉,双手掐剑诀,一手画地为牢,一手焚天煮地。
吊在半空中的剑林一分为三,如蝗虫过境,占据一大半那份飞剑到了白发老人身旁后绕身旋舞不停,掀起一道陆地龙卷,随后龙卷坍塌压缩,形成一颗木剑囚笼,依稀可见老人如稚子般的身躯在剑笼中缓缓膨胀,随后轰然破碎,囚笼中血雾弥漫,最终化为点点粉尘。
另外两波剑雨,在紫青雷电加持下,如一水一火两条巨蟒,分别蹿腾扑入紫袍少年以及红衣僧人体内,顷刻之间,只剩两具森森白骨。
形销骨立,不过如此而已。
蒙岙与余英都已昏迷过去,“鼠”“牛”二人与秦在也蹲下身照顾二人,于是除了中年道人之外,还站着的就只剩下瞠目结舌的陆粒三个少年少女和手持环子枪的王章。
道人一口气松下,眼神晦暗几分,环顾巡视一番,最后眯眼停留在席望云身上。
天地再放清明,王章也松下身躯,刚想靠近众人,背后两道黑线划空而过,速度犹如踏破虚空,分别没入陆粒与李李眉心,于是地上又多了两个躺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