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
那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实说?还是不实说?
不容方若婳有犹豫,方若婳本能地回答:“殿下对妾一如既往,礼敬有加。”
“若婳!”佟佳皇后提高一点声音,“你抬起头。”
方若婳照办。
佟佳皇后向前支起身子,神情端凝,异乎寻常地郑重:“你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方若婳咬咬牙,卯上吧,都到了这个关头,怎么可能改口?方若婳说:“殿下对妾一如既往,礼敬有加。”
佟佳皇后盯着方若婳,久久不肯移开目光。方若婳心里如同打鼓一般,却不得不竭尽全力维持平静的神情。
感觉像一个世纪都过完了,佟佳皇后终于靠回去,慢慢地吁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神情。
“前些时日,我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博延同你如何如何,我想着博延该是不会的,你的为人也不像那样。终究我是没有看错。”
方若婳低声道:“妾多谢皇后信任有加。”谁给条地缝让方若婳钻?
佟佳皇后望着方若婳,又说:“唉,其实当日我也起过这个念头。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叫你服侍我一辈子,我这当娘的有私心,想着你这么好的孩子,不如配给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里面,看来看去,还是博延最好。原本我瞧着博延也未尝没有两分心思,如今看来,是我会错了意。幸好当日没有生出事来。瞧着博延和阿赵这般恩爱,倒是我多事了。”
方若婳能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
此刻违一下规矩,料想不会有什么事。
佟佳皇后大约是想着闵博延和赵王妃,轻轻笑了几声。沉默一会,忽然又问:“若婳,你喜欢怎样的郎君?趁我还在,替你挑一个来。我想了,还不如让你堂堂正正地嫁出去做夫人,尊荣富贵都不会少了你的。”
方若婳连忙跪倒,真诚地背诵一段老套台词:“皇后,妾不愿再嫁,惟愿侍奉皇后终老。”
“你这孩子!”佟佳皇后嗔怪的,“兰娘也就罢了,你还年轻,怎么能不再嫁?”
“妾……”方若婳咬一下嘴唇,“妾不能忘达王殿下。”
佟佳皇后惊异地看着方若婳,渐渐的,眼神变得异样柔和。很久,她缓缓点一下头,却没有说什么。
方若婳叩首,然后继续替她轻轻地捶腿。
片刻前的对话转瞬已变得恍惚不真实,回想起来,几乎无法相信,那个连续说了那么多谎言的人,居然会是方若婳自己。
天气渐渐地暖起来,草地如水彩般慢慢地沁开绿意,不知名的鸟雀在梢头跳动。方若婳靠着亭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已不知是第几回,方若婳想要理清自己心中的头绪,然而,每一回都越理越乱,到最后混就一片茫然,以发呆收场。
自从佟佳皇后对方若婳说过了那番话,方若婳总是想方设法避开闵博延,远远看见他,便躲开去。方若婳总想,等方若婳先理清楚了,再见他。可是……剪不断,理还乱。方若婳默默念着后主的词。当初学的时候只觉得稍微怅然,而今遇上了才知道个中滋味,真正是剪不断,理还乱。
方若婳时常扪心自问,究竟,方若婳希望闵博延当上皇帝吗?然后便陷入一片迷茫。
闵博延……闵博延!为什么你的名字偏偏叫闵博延?方若婳恨恨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颗,又一颗。如果方若婳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可有多好?
一颗小石头“咚”地撞在亭阑上,弹回来,又撞到方若婳的小腿。
疼。人不顺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方若婳正在揉腿,跑来个小宫女说:“十三娘,赵王妃请你去一趟。”
赵王妃刚才用过午膳,说是头疼,佟佳皇后自然留她在宫中歇息。
方若婳问:“什么事?”
“好像是问你玉什么面的怎么做。哎,别问啦,赶紧去吧。”
是,哪有方若婳拒绝的余地。
赵王妃歇在彩丝院,极僻静的房间,果然会选。
她看见方若婳,便笑迎上来:“十三娘,正等你呢,来,我有事问你。”拉了方若婳的手进屋。
没有人跟进来。
而后她从旁边的门出去。真是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