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样?”韦健豪的突然出现让我有点不习惯。
这一两个月,大家都在不停地告诉我,你要怎么怎么样,专业课要抓紧,德语复习要跟上,推送纳新都不能耽搁,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怎么样了。
“早上一般都是被公寓外面的打桩声音嘈醒,奇怪的是我室友们永远都听不到。七点的闹钟,我总是在六点五十七左右就会醒来,把它关掉,然后喊醒她们。”我从座位站起来,右手拿着手机对着嘴巴,左手伸了个懒腰。手机里显示,外卖小哥距离我只有两百米。
“不对不对,自动化周一早上是没有课的,我只能喊醒和我同专业的大黄。”
“刷牙,洗脸,上厕所,人满为患的水房;换衣服,穿鞋,倒满水壶,楼下爱喊我们“妮儿”的卖早餐阿姨。”我把手机当成了对讲机,不停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说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声音撞上冰冷的墙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了一圈,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
“早上第一节课精神一般都比较集中,只会偶尔偷瞄一下手机。到了第二节课就撑不住了,不仅精神撑不住,肚子也撑不住了哈哈。”我是在笑吗?
“该吃午饭了吧?”对面的人终于配合地开了口,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现在该吃午饭,还是我的故事到了该吃午饭的情节。
“对啊,’今天中午吃什么’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题目。”
“喂——好的好的,我现在下来取餐。”外卖小哥的速度令我很满意。我小心翼翼地掩上办公室的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跑到图书馆门前等待。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回寝室休息了。
“我也是,饭堂的菜都吃腻了,可以选的外卖也很少。”我马上就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他无奈的表情,毕竟这位先生对食物的要求真的非常高。
我俩就曾经因为一块蛋糕吵了一架。
那时候因为我每天都起得很早,饭堂各种类别的早餐都能随意挑选,所以肩负起了帮他打早餐的重任。
有一天我没有注意,装蛋糕的时候忘了将饭盒里的水倒干净。等到他打开吃的时候,最底下就有一点黏糊糊。我觉得没什么所谓,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吃,这样一来就把我惹毛了,两个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辩论原则的问题。
我将手中的外卖提到眼前,笑了,九块九的肥牛金针菇煲套餐,附送一大盒米饭和一瓶劣质饮料。要是他在的话,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教育。以前的烦恼和争吵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午饭过后就是在图书馆睡觉啦,就是我等会会做的事。一点四十开始睡,睡十分钟,起来洗把脸,五分钟赶到教室,有时还能替我室友她们占个座。”
汤汁还冒着热气,今天的肥牛量很足,满满的一大盒,把金针菇和粉条都挤到了最下面。我将勺子往下伸,用力地舀起一大口,用筷子固定,快速地将它们转移到旁边的白饭上,浓郁的汁水瞬间包裹了雪白的饭粒,非常诱人。我用勺子拌了拌,又拢了拢,心满意足地吃上了一口。
合成肉、红薯粉、地沟油给予了我短暂的快乐。
“你吃饭一般看什么?”我的手指刚刚摸上键盘,准备打开视频。
“各种德语纪录片。之前看了一个讲法兰克福机场的,后来又看了测评食物的一个系列,有咖啡、香肠和……想不起来还有一个什么了。”
“好像挺好看的,我最近都在看美剧,虽然好看,但看多了有点晕。”他发来的一直都只是文字。
“晚上十点半,我会准时关掉办公室的灯,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宿舍跑去。我一般会一边脱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说着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东西。”我边嚼着东西边说。
“但其实她们的事比我有趣多了,我就是这样每天重复重复。我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在听,但我总觉得宿舍不应该这么安静。又或者是——”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安静,嗯,对,就像现在一样哈哈哈。还有,我总能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想起昨天的同一时间,我在和谁聊天,聊了些什么,用了哪几个表情包。”我不想这个聊天向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气氛发展,又补上了一个骄傲的小猪表情。
我一直不是很懂,为什么人们说时间过得越快,人越容易遗忘;不应该是时间过得越快,每一天在人脑中所占有的空间就被压缩得越小,而我们在提取它的时候就越容易吗?你看,其实一天过得很快,快到我都来不及把昨天遗忘。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但我的记忆力并不会因此衰退,反倒是遇强愈强。
Forgettable在英语里的意思是“健忘的”,但我觉得直译成“可以忘记的”不是更有趣吗?想记住的东西给它留个大大的VIP房,不愿意记住的就be able to forget,记忆不会成为将来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