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膳,两人去了陈家,让李鹿白意外的是刘丰也在。
刘丰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殷勤狗腿,点头哈腰地将赵则骞和李鹿白请到上座:“鉴于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小的已经修书给县令大人,杜大人不日就会到此,亲自审理这个案子。“
李鹿白没有理他,直接看向从他们进门开始就沉默不语的陈老爷:“陈老爷,我还是想请您再考虑一下。”
陈老爷名唤陈廷,是一名商人,常年在外跑商,江湖经验丰富,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在面对丧子之痛时,要显得冷静许多,不过从他凹陷的眼眶还是能看出,他悲痛的心情。
陈廷叹了口气,开口的声音缓慢而沧桑:“安儿是我十五年前在外跑生意的时候偶然捡到的,那孩子与我有缘分,我和夫人又正好没有孩子,所以我就将他带了回来,与夫人商量过后将他收为义子,希望将来有一天也能有人给我们养老送终。”
陈廷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眼睛里带上了些神采,继续说道:“安儿自小便乖巧懂事,也很聪明好学,我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过。”
陈廷的眼中已经带上了泪意,一声重重的叹息仿佛从肺腑深处发出:“唉!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夫人虽然因为安儿不是亲生的,对他并不是很亲昵,但是一家人也是融洽和乐的。直到三年前,我夫人突然有了身孕,这把年纪了,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们自然喜不自胜,可是自那时起,夫人她就开始疑神疑鬼,总是说安儿要害她跟孩子,对安儿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冷漠,处处提防着他,动不动就喝骂他。所以最近几年,我外出跑商的时候都把安儿也带上了,这次是回家过年,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唉!”
李鹿白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陈廷的叙述,这样的故事她听过、见过太多了,多到已经麻木了。
李鹿白沉默着没有开口,赵则骞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却没有办法过问。李鹿白,她把自己的心把得太紧了,即使你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但是总有那么一块地方还是重门深锁。
赵则骞按捺住心中的情绪,看向陈廷,道:“既然如此,你应该很了解陈安,那你认为人是他杀的吗?”
陈廷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不是他。”
“既然你希望不是他,为什么不将事情调查清楚就让人草草地给他定了罪,让他遭受所有人的指责和辱骂!”李鹿白看着陈廷,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陈廷语塞。
李鹿白冷笑,她怎么会看不穿陈廷的心理,幼子惨死,陈夫人痛不欲生,她必须找到一个宣泄伤心痛苦的办法,此时那个她一直疑心的、过去将来都要占据着她儿子位置的养子就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谁是凶手都比不上这个人更能解她心头之痛!所以她疯狂地、歇斯底里地认定了是他!而陈廷只不过是习惯了和稀泥而已,如果牺牲掉一个养子能让这个家重回平静,那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结束掉这场悲剧吧。
“这,这个,大人,我也是顺应民意,不能说是草率,草率吧……”刘丰谄笑着说道,却被李鹿白一个冷眼吓得噤了声。
屋子里场面一时有些僵化,眼见无人出声,此时赵则骞缓缓开口道:“陈老爷突逢丧子剧变,无暇顾及其他,我们也能理解,也正是考虑到你们现在的心情,我们昨日才登门拜访,希望先打好招呼。”和和气气地说着这样安抚的话,下一刻却突然话锋一变,接下来的语气顿时严厉了几分,“晟朝律法早已明文规定,凡人命案件,地方官府必须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上报州府裁定,三条及以上人命案件必须提交至刑部审裁,在此期间,凶嫌只可收押,地方官府无权处置。如今此案,无人证,无物证,甚至还未上报官府,单凭臆测便闹得满城风雨,这是地方官员的失职,根据晟朝官制,情况严重的应革职查办!”
刘丰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嗦着不敢讲话。陈廷也是随之下跪,沉默不语。
赵则骞看向陈廷,语气轻缓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而任何与案件有关之人,都有责任无条件配合官府调查,否则就以包庇凶嫌罪处置。”
陈廷跪伏在地,沉声回应:“草民愿意配合调查。”
陈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李鹿白开棺验尸的过程中,陈夫人并没有出现在灵堂,这让她的行动十分顺利。
“你们说小少爷的遗体是在厨房的水缸里发现的?”李鹿白边检查尸体,边询问情况。
“是的,现在天气寒冷,其它地方的水都冻起来了,只有厨房里的水缸一直用炭火熏着,随时取用。四日前,小儿突然不知所踪,家里下人找遍了各处都没有踪影,还是厨子准备做晚膳的时候,打开厨房水缸的盖子,才发现小儿已经溺死在里面了。”陈廷详细地叙述着当日的情况,从他逐渐颤抖的声音可以看出他正极力忍受着悲痛。
李鹿白看了陈廷一眼,心里轻轻感叹,也许这就是有血缘牵绊的亲情吧,即使陈安相伴他的时间更长,但是对于他来说,陈冬才是至亲至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