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白已经不记得要把嘴巴闭上了,直到赵则骞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她才合上嘴巴急急的跟了上去:“可是王爷您昨日不是说郑太守他……自尽了吗?”
“确实如此,本王只说了郑游于狱中畏罪自尽,但从未说过他死了。”赵则骞瞥了一眼现在一脸呆蠢的李鹿白,自己则依然一副淡淡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鹿白一时哑口无言,所以这人昨日是在用郑游的“死讯”试探她吗?可是为什么她隐隐有被耍了的感觉。李鹿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赵则骞。
“你还有何想问的吗?”赵则骞目不斜视,忽视了李鹿白的目光。
李鹿白心想既然今天话题已经说得这么开了,那能不能再大胆一点呢,她心里还有些迟疑,于是反问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赵则骞再次低头看向李鹿白,面无表情地道:“怕死就不要问。”
怕死就不是李鹿白!
李鹿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抬起头,有些紧张,但是眼睛却亮亮地直视着赵则骞眼睛:“王爷对郑太守的处置,是考虑大局更多,还是随心意更多?”
赵则骞目不转睛地看进李鹿白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里,脸上喜怒不明,开口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你真的不怕死。”
李鹿白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但是面上依然表现得十分镇定,仰着头,看着赵则骞浸润在明亮阳光中的脸,用无比认真地语气慢慢说道:“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会死。王爷无论是为了大局还是随了心意,都会以大晟朝为先为重,您是一个为了江山社稷先公后私的人,而并不是旁人口中冷酷无情的人。”
赵则骞的脸色微微一变,瞳孔微缩,下巴收紧,嘴唇抿起,这不是一个愉快的征兆,李鹿白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大大地僭越了,但是有些话她必须要说,所以她没有给赵则骞开口呵斥她的机会,而是轻喘了一口气后快速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接着说道:“所以我要向王爷您道歉,为我这个毫不知情的旁观者在通都时自以为是的行为向您道歉,对不起。”
李鹿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黑和白都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黑与白,就像纯白的丝绸上未干的墨迹,在阳光底下还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样的一双眼睛近距离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赵则骞,干净透亮,仿佛是把所有心思都敞开在了太阳底下,而赵则骞发现里面全是坦然的歉意。
赵则骞听过无数次的“罪该万死”,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一句“对不起”。有微妙的情绪从他心头划过,淡淡的,奇妙的,不可捉摸的,就如李鹿白那些令人迷惑不解的行为。
赵则骞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疑惑,开口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冷漠:“那就不要再自以为是。”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李鹿白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赵则骞大步离开的背影,背在身后的双手才慢慢放了下来,绞得有些发白的手指微微发痛。她看着赵则骞越来越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歉什么的,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在这样的掌权者面前,谨言慎行才是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