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纪恕第一次在纪家堡过年,哪里都好奇。
陈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厨娘一边笑呵呵夸赞夫人好厨艺,一边把自己做的更好的饭菜端上桌。陈夫人给了厨娘除夕赏,厨娘高兴地回去跟家人团圆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夫人,子时要煮的饺子包好放在了灶间的长桌上。
趣梅园的花厅因为几个孩子而热热闹闹,气氛温馨。花厅的餐桌上摆满了菜和点心,每个人爱吃的都有。阿宁最喜欢松仁碎,捣碎的松仁裹上糖烤了既甜又酥;纪恕喜欢那道入口透香的酱肘子,他这阵子喜欢吃肉,估计该长个了;纪默喜欢那道色泽红亮的糖醋鲤鱼,酸中有甜甜里带酸,就像他每日勤于练功,停滞的时候心中是酸的,每有长进心里便有小雀跃——酸甜苦辣都在心里,不足与外人道;陈夫人喜欢喝汤,给自己盛了一盏银耳百合汤;纪巺面前一坛醇香“君子醉”,一坛上好女儿红。
哈啾的食盆里有骨头有肉,也是它爱吃的,这会儿正埋头苦干。
陈夫人给了每个孩子一个荷包,荷包里是压祟钱。
阿宁拿着荷包,小胖手指头在里头掏来掏去,掏出几枚碎银子、几片小金叶子和一只小金牛。小丫头拿着小金牛爱不释手,喜欢得什么似的。纪默没有打开荷包,只是淡定地塞进腰带里罢了,纪恕充满好奇地打开荷包,只见里面一只同样的小金牛,碎银子和金叶子似乎比阿宁多了些。
想来纪默的也是同样的。
纪恕很开心地谢过义父义母。
吃完饭大家到院子里放烟花,天气晴好,夜幕中星子闪烁。璀璨的烟花照亮一方夜空,光芒四射。纪巺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杯子里是半杯“君子醉”,在大家无人注意的欢乐里,他举起杯遥遥朝祠堂方向敬了一敬。陈夫人把夫君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恍如没看到一般和孩子们一起笑闹去了。
纪巺把空酒杯塞进袖子,呼出一口气,拿起一只燃着的香,把旁边箱子里的烟花拿出来,冲孩子们道:“不如我们看看谁的烟花更漂亮?”
放完新一轮焰火,大家进屋围着暖洋洋的炉子吃瓜子,讲故事,比赛捡豆子和掷骰子。丫鬟星儿沏好一壶茶,陈夫人刚为夫君续了一次杯,阿宁就忍不住困了。她挨在纪恕身边,小脑袋像小鸡子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纪恕一回头看到此景赶忙手忙脚乱地扶住阿宁,纪巺走过来把阿宁抱了起来,放到软榻上,盖好被子。
子时,纪巺拿出一长挂鞭炮出门放了,纪默纪恕跟在后头凑热闹。纪默好像挺喜欢放烟花、鞭炮之类的,每当这时便开心笑起来,脸上绽放出了属于小少年的明亮和朝气来。
踏着鞭炮的尾声回屋,纪默、纪恕和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宁给纪巺夫妇磕头拜年,热热闹闹拜完年大家才各自回去休息。
新的一年开始了。
大年初一。
一大早纪家堡来了一位男子。
纪巺不慌不忙出屋迎接。
大厅里站着一个个子高高国字脸的英俊男子。风流倜傥的纪堡主紧了紧衣带,熟稔地开口道:“新年好啊师弟!”
男子抬头看到纪巺,满面春风迎上来:“师兄,新年好!嫂夫人好——嫂夫人呢?”
“你嫂子一会儿到。锦池,怎么样?冷吧?”
“还行,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冷。”
纪巺走过去,亲自为师弟添一杯茶:“叔父和婶婶还好吧?过完这两日我带你嫂子和孩子们去给二老拜年。这些年让他们二老挂心了。”
“师兄说得是哪里话!我爹和娘都好,身体还行。大家都好比什么都行。”
锦池,纪家堡前任堡主、纪巺之父纪寒柏的另一个徒弟,小纪巺两岁,长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性格豪爽开朗。他本是纪寒柏好友李盛的独子,七岁来纪家堡拜师学艺,直到十八岁。小时候锦池长的虎头虎脑,双眼明亮,说话伶俐,惹人喜爱,更难得的是双手灵巧,于是纪寒柏就收他做了徒弟。纪巺和锦池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彼此亲厚,宛如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亲,一起捣蛋一起挨揍。名副其实光屁股的交情。纪寒柏突然去世后,除去清明、中元,重阳,锦池每年初一都来和纪巺一起去给师父上坟,到坟前祭拜。
正说话间,纪默、纪恕和另一个小子走进了大厅,这小子和纪默年纪相仿,大眼睛,生的结实,走路一阵风。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他声音响亮:“师伯,过年好!”说罢跪地便拜。纪巺看他磕完头,笑呵呵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抛过去:“好小子,接着!就知道你跑到默儿那里去了!”
那孩子高兴地接了:“谢师伯!压祟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