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可是这份爱,她同样也给了叶梦心,分明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为什么要分给叶梦心呢?
尤念心里那种狭隘的占有欲暴露出来,让她对整件事情,始终耿耿于怀,可是她却表达不出来。
她不知道,要如何让父亲知道,她不是那种大度的,不是哪种像妈妈一样心软,什么都能原谅的女孩子,她不是父母眼底,柔弱善良的尤念了。
那个柔弱善良的尤念,已经让他们觉得可怜的叶梦心,一把火烧死了……
可惜她没能烧透,她尤念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从新活了过来,带着前世沉重的,只能她独自一人承受的苦楚,甚至都说不出口。
她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要在父母面前,大度地原谅叶梦心呢?
叶梦心带给她的,是哪怕历经两世,都醒不过来的梦魇,是午夜梦回时候浑身的冷汗,是数不清的伤痛,杀子之仇,夺夫之恨。
她为什么要原谅叶梦心?她做不到,也没有办法看见身边的人做到。
尤母劝尤念放过叶梦心的时候,尤念甚至恶毒地想过,看,我的妈妈,也跟叶梦心一样,跟她一样,想要我的命,喝我的血。
尤母不懂那种恐惧,不懂尤念绝望中挣扎过的那种悲跄,所以轻易被叶梦心说动了,心软了。
可尤念要如何诉说自己的委屈,难道让她告诉父母,她是从前世重生来的吗?
她会被当做精神病抓起来的吧,跟她这种说不出口的委屈比起来,叶梦心那身实实在在的伤痛就委屈多了。
尤念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拳击手套,大热的天气,别人避之犹恐不及的热浪下,她却偏偏想要大汗淋漓才觉得甘心一般。
从医院出来,尤念不过随意走到了这个地方,发泄一样地任由汗水从头到脚湿了全身。
脑海里,尤父的劝告,尤母躲闪的目光,却怎么都消散不去,她还是真的失败,重来一世,也得不到母亲的爱,现在,还让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看来尤总,心情不太好。”身后不知道何时来了人,突然开口说话,语气说不上的自然熟练。
尤念猛地停下动作,回头一眼扫了过去,她的眼神还沉浸在过去的那段回忆里,带着刺骨的不善的恶意。
凶狠地仿佛一个随时会冲上来,生咽人肉的野兽,从来没有那个女孩子能将那种眼神,像尤念那般融入骨血。
跟着说话的男人过来的助理,都给吓得哆嗦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目光平静,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动过一寸。
尤念凉凉地从新将目光收回去,低头用牙齿咬开拳击手套,“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齐老板,真是巧了,居然走到你家店里来了。”
那男人挥手让身后的人下去,自己转动着轮椅,滑到了尤念身边,“可不是嘛,如今尤总可是南棱的大红人,突然光顾我这种地方,实在人让我觉得诧异,我还忧心看错人了。”
尤念将拳击手套扔在地上,拉开旁边的围栏跳了下去,“齐老板这么精明的眼睛,怎么可能看错。”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着话,仿佛是在刻意的故意试探,外人听起来,却实在没有半分玄机。
齐阑慵懒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在轮椅上敲着,“我还从来不知道,好好的千金小姐,会经商已经让人诧异,没想到拳击也玩得不错,尤小姐,真是不断在给人惊喜。”
尤念凉薄地看了他一眼,本就是不熟的人,无非就是场面上打过招呼的关系,可这人一来就熟练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反感!
可他脸上的笑容,偏偏伪装得无懈可击的完美,让尤念想发脾气责问,都找不到由头。
又是这种……又是这种心口不一的,尤念突然觉得厌倦,嘴上也客气不起来,“我这也从来没想过,你放着齐家少爷不当,这幅模样,开一家拳击馆呀。”
被人戳痛处,齐阑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般放松的模样,甚至笑容更深了一下,“个人爱好罢了,没人规定瘸子,就不能喜欢拳击了吧。”
尤念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也是,我还有公事,就不打扰齐老板经营爱好了,只是如今……”
尤念话说了一半,尤念摇摇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齐阑轮椅挡在尤念面前,没有让开的意思,“尤总,这说话说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尤念有些反感他突然的强势,脸上的笑容却是勾得恰如其分,入木三分一般凉薄,“如今外面都快翻天了,齐老板还能躲在在小小的拳
击馆自由自在地经营爱好,当真让人羡慕。”
齐阑垂眸,手指无意识磨蹭着轮椅边,“再如何翻天,也翻不到你尤家不是,尤总考虑得太多了。”
齐阑知道,尤念这是在讽刺他,如今齐七衍对齐家虎视眈眈,而他这个齐家堂堂正正的继承人,却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
“也是,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尤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是拳击馆,这次在这里突然见到齐阑,也是她没有想过的。
因为这奇葩一样的齐家大少爷,她还真没见过几次。
尤念刚走,刚刚的助理从新回来,推着轮椅送齐阑回房间,“少爷,我看这尤总,也并不像外面传那般神乎其神,你当真决定,选择她了?”
齐阑轻轻点点头,眸色很深,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漩涡一样的情绪,“这个女人,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聪明。”
助理不明所以,只觉得刚刚尤念对齐阑根本就是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可这般下来,齐阑居然还能夸奖她,当真是奇怪。
………
“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一个苹果重重地砸在墙上,然后反弹在医院的地板上,摔得稀巴烂。
口腔中充斥着医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陈愈弯腰捡起来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愈之前分明一直担心这件事情败露的。
他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可是如今看着陈母狰狞的面容,陈愈却该死得觉得放松,心底甚至有个声音隐隐地快要冲出来一般。
终于……终于不是我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了,一起下来吧,我们一起下地狱。
陈愈的沉默和不解释,直接加速了陈母的爆发,“我让你滚啊,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你这样背信弃主了吗?”
“你从小,我是如何教你的,再穷再苦,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贪不得,念不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居然出卖公司方案,这犯法的,你这是犯罪,犯人!”
好端端的儿子成了这个模样,陈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她的儿子,分明是个腼腆的,在她面前笑容干净的大男孩。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耳边也有了白发,他的心她也看不透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陈愈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笑容刻薄得不近人情,仿佛这一切,罪魁祸首分明是陈母,可是陈母却反过来指责他。
陈愈被陈母那句犯罪,犯人,彻底打乱了心底的冷静,彻底关不住心底暴虐的,想要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想法。
陈母一瞬间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动作,陈愈那句话,就像是按中了她身上的机关,一下子让她从暴躁中死一样的寂静了下来。
陈愈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握着手里,陈母扔得满地都是的东西,慌乱着想解释。
可是没等他想好措辞,面前睁大眼睛,没沉默多久的陈母,却一瞬间,仿佛地动山摇一般咳嗽了起来。
她伸手捂住嘴角,没多久,却直接咳出血来,整个身子都在不断打颤。
陈愈一下被吓醒了,哆哆嗦嗦地按铃叫医生,“妈,你别生气,别生气,你不能生气的,是我错了妈。”
陈愈那时候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误,祈求陈母原谅的那个小男孩,陈母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恍惚。
她开始觉得分不清,到底面前这个刻薄的,怪她是拖累的陈愈,还是小时候那个软软的陈愈,是她的儿子。
陈母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带着几分迷茫恍然的眼神看了陈愈一眼,晃晃悠悠地一头栽在病床上。
陈愈直接被这变故吓得变了声,“医生……来人啊!”
陈母很快被推进去手术室,重症病人,咳嗽带血,不断有医生进进出出手术室,却是谁都顾不上,那个烂泥一样,靠在墙边的陈愈。
来往的护士三三两两的低语,“这人之前还说什么孝子,那有孝子直接把母亲气吐血的?”
“这老人家都这段时间情绪都不错,本来这样手术没什么风险,这下好了,手术一下提前,真是……生死由命了。”
你说这好端端的,何苦这个时候跟老人过不过,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人,明明没有一个人知道实情的,却能从旁人三言两语的八卦中,延伸出许多故事来,指责起人来,哪怕无亲无故,也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轻而易举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好不容易从地狱爬上来的人,从新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