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茂密的树林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崇圣走这条路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大概是拥有了南笙的回忆,他行过一草一木的时候,总能想起小女孩奔跑过去的模样。
“你别跟着我了。”
灵婴终于开了口,她停下脚步,“往后的事情,再与你无关。”
“你的事情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是你师傅……”
听到这句话,灵婴白了他一眼,“南笙是熙颜的师傅,跟我们没关系。”
崇圣站在她一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那个褐红的面具好像是他眼中扎着的一根长刺,他背着手,语气也并不像从前那样冰冷,“书页我还是会锁在天书塔,你不用费力销毁。”
灵婴笑了笑,尽管带着笑意,那半张脸上流露的表情也是冷漠的,“崇圣大人,你手上那些书页,我迟早也会销毁的。”
“你……”
崇圣走到灵婴的面前,伸出手想要碰触了她面上的鬼桃面具,被灵婴躲了过去。
“崇圣,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会想起来祭仙台上被你挖去眼睛的痛,”灵婴声音很低,却在崇圣的耳边明明白白,字字有力,“我很讨厌现在自己,对你恨不起来,所以可不可以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至少我可以弥补……”
“弥补什么?”灵婴说着摘下脸上的面具,那道长长的伤疤暴露在崇圣的眼前。
那只紧闭的眼睛似乎在宣告着无法挽回的一切,就算重塑了灵肉,这道伤痕她也要永生永世带着。
灵婴走上前一步,把头靠在崇圣的肩上,这个怀抱她思念多年,这个人让她心中又爱又恨,却无法放下,她闭着眼睛,最后说了一句,“崇圣,我们,就这样吧。”
崇圣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来搂住她。
“我知道了。”
灵婴退了一步,离开了崇圣的怀抱,她把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离开了。
崇圣在风中伫立了很久,终于只是远远的跟在了灵婴的身后,一如曾经。
山风很冷,灵婴一个人走在云雾缭绕的山涧,每当听到潺潺泉水声,她总会奔过去,每一道泉水下都只有冰凉的石头。
再也没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跟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许多事情,灵婴想着这些手指都捏紧了,彼时她恨不能站在凌云殿里,把那些始作俑者都撕个粉碎,可是然后呢,掀起大乱,到处都会不再太平,这个就是她想要的么?
“若是一切因我而起,那么就在我处了结。”
灵婴看着垂落在身侧的几缕白发,“山海之母身陨之前,是否已经预见了今日之事?”
恍惚间她想起来那时候听见的什么人的低声哭泣,于是紧了紧腰上背着的焦琴,也许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了?
崇圣依旧在她身后远远的跟着,他望着远处孤单的身影,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
就好像平静的水面下巨大的阴影,正待时机要冲出水面一般。
在距离他们二人千里之外的暮云馆,此时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了。
两条巨龙在空中咆哮,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人,没有倒下的人依旧坚持在云离布下的屏障周围。
句芒站在半空之中,对于这场战斗的结局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他瞄着那些在乾灵塔下倒下了又爬起来的人,“愚笨。”
在他眼中,暮裳歌和她所指挥的人不过是一些卑微的牺牲品,“云离,趁早放弃,今日一战,已成定局。”
殷红的血几乎渗透了乾灵塔下面的泥土,黝黑的塔身中终于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响动。
云离勉力回头看向脚下,扎根在土地里的铁链接连开始颤抖,贴在上面的符文冒出嘶嘶青烟,只有青栾加持的封印发出耀眼的青光。
战栗的吼叫和流淌的血腥终于惊醒了乾灵塔中沉睡的人。
另一边,还没有赶回天幻宫的青栾突然浑身一抖,支撑不住差点栽倒在地上。
“栾哥?!”看着青栾惨白的模样,武罗手忙脚乱起来。
“你怎么了?”
青栾按着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胸口猛力撕扯着一样。
“……不好……我们,快去暮云馆!”
“你这样我们还去什么暮云馆,先回去养好伤……”
“听我的!去暮云馆!马上!”
武罗的手被青栾抓的生疼,只好咬着牙把他靠在自己身上,“……好。”
等武罗和青栾两人气喘吁吁的赶到暮云馆的时候,那个风景秀丽的山头上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山脚下的人们都在指指点点,“哎呀,看来如今暮云馆大势将去啊!”
青栾握紧了武罗的手,“阿罗,我们快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