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闷之际,就听厉钰继续道:“原来你是不信本将军,觉得本将军故意找人污蔑你,可安青蘅是温副将军推荐进的刑罚营,难不成温副将军也污蔑你?”
卫若衣尚且没有明白怎么突然又扯到了温墨含身上,就见跪着的张庭生和张远道齐齐变了脸色。
张庭生甚至不再辩解,连连磕头:“卑职有罪,是卑职听信小人谗言,一时昏了头,竟向不相干的人透露军中的消息,卑职罪该万死!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张家人都不知情,还请将军看在多年跟随的份上,不要牵连他人。”
他写给朝廷的那些信,准确的说,是他夹在家书里头,装作给张家,但其实是写给温丞相的信。
上头涉及军中机密,非是他一个丞相能插手。
最重要的是,非是他能私自、暗中插手。
温家乃皇后母族,太子是皇后之子,温、张两家此举若是让今上知晓,此等行为,可判太子及温家、张家意图谋反之罪,谋反,便是灭门之祸。
张庭生若是现在认了,罪在一人之身,不会将整个张家牵连进去,哪怕厉钰有心深究,也还有如日中天的温家顶在上头,翻不出大浪来。
想到整个张家,想到他京都的父母,子女,张庭生闭上双眼:“是卑职鬼迷心窍,因在边关守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兵马指挥使,卑职不甘心,所以才妄图用军中情报去打点朝廷关系。
可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京都贵人两袖清风,压根不看卑职的书信,直接将信件退了回来。
走投无路之际,得了一瓶牵魂引,又闻余鹏鹏和夫人的收容所有所关联,所以想出此计,迫他配合。
选中瑞丰楼是因为曾经在将军府看见过膳房的名字,卑职也曾去过几次,几番合计之下,让余鹏鹏买通了几个浪子,去骗里头的女子从良,再将她们绑至收容所旁边的民宅,喂了药,夜间引来男人,装作是暗娼。
可卑职也知道,单单是这个程度根本无法动摇将军府的根本,所以今晨告知余鹏鹏去将她们烧死,有了命案,才能将事情闹大。趁着两位皇子和林知府都在阳陵城,正好将事情闹大。
到时将军失了君心民心,卑职总会寻找机会顶替您。”
说着,他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如今东窗事发,卑职无颜面见将军,更无颜见家人恳求将军,赐卑职一死。”
几乎话间,局势陡然转变。
场内场外,绝大部分人都是懵的。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衙门里头的官兵们不好说话,看热闹的百姓确实没有那么多顾忌,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说是小声,却也不小声了。
“黑心肝的东西,竟然想污蔑厉将军。”
“对啊,还好厉将军明察秋毫,否则咱们真让他给骗了。”
“这样的人也敢肖想将军之位,我呸!”
“呸!!”
在这片混乱之中,最该说话的厉钰此时却是沉默。
卫若衣抬头,只看到他的背影,挺拔颀长,于众人的之中,坚韧且从容,叫人心生仰望。
可她又觉得,那背影看着却有几分孤单。
也是在这个时候,厉钰转过身。
两人视线相交,她看见他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转瞬之后,便被冷静和默然所代替。
“来人,带张指挥使下去,指挥使泄露军中机密,意图谋害上级,交给刑罚营,以军法处之。”
等张庭生被带走,楼知府弱弱的问:“将军,不知张远道大人和余鹏鹏该如何处置?”
厉钰漠声道:“张远道治下有失,笞五十军棍,罚俸三年。余鹏鹏虽非主谋,然瑞丰楼几条人命皆丧于他手,收押大牢,秋后问斩。其余人等,楼大人你看着处置吧。”
“是。”楼知府站起身,见厉钰和卫若衣准备离去,急忙站起身:“卑职恭送将军,恭送夫人。”
卫若衣颔了颔首,同等着她的厉钰一同出了知府衙门,百晓生自然立刻跟上。
至于张、余两家的人,则被士兵压着,坠在他们身后。
门口百姓自发让到两边,而后远远的跟上队伍继续看热闹。
也有留在知府衙门门口的,人一少,衙门内几个浪子对视一眼,立刻喊起冤来。
但今日份的楼知府可谓非常果断了,一人打了二十大板,再各罚二十两银子,才将他们放走,至于告假状的龟奴,贪心害死人,直接被判了死刑。
龚氏等人,反倒因为不是告人者而逃过一劫,最后被楼知府批评教育一顿放了回去。
……
几番折腾,出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百晓生跟着搭了个顺丰马车,刚走了没多久,他忽然叫车夫停下,打了声招呼自己跳下马车跑了。
从衙门出来之后马车里头两人一声不吭,他也不方便说话,正憋得浑身难受呢,余光瞥见不远处鬼见愁朝他挤眉弄眼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卫若衣喊住:“百晓生。”
他脚步猛地一顿,笑着回头:“小衣衣,什么事……啊?”
卫若衣假装没看到他僵硬的笑容,没听到他僵硬的语气:“景村长他们头一回来阳陵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别乱跑,带他们去逛一逛,晚上一起到将军府来用膳。”
闻言,百晓生立刻松了一口气,吓死了,还差半个时辰才到散职时间,他还以为卫若衣是让他继续去医药馆里头忙活呢。
“行嘞,包在小爷我身上!”
把事情揽下来,百晓生转头就溜去找鬼见愁去了。
至于铃儿村的老老少少们,一会儿不见,也走不了多远。
他怎么打算卫若衣自然是不知道,她现在心思都在厉钰身上,能感觉得到,处置完张庭生,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多好。
上了马车之后,他平静的看着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