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奴缓缓跪下:“回,回大人的话,小人乃得胜府长街瑞丰楼的龟奴,今,今状告厉钰厉将军人面兽心,谋财害命。”
楼知府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往将军所在之处飘:“诬告朝廷官员是大罪,你可有证据?”
龟奴连连点头,转过身指着大堂内放着的几具尸体:“是,回,回大人的话。这几具尸体,其实是瑞丰楼的人,大人若是不信,鸨母可以作证。”
忽然被点名的老鸨盯着尸体看了片刻,有些迟疑的道:“看衣裳倒像是我楼里的,只这脸上都是黑灰,什么也看不清,民女也不敢说定了。”
卫若衣闻言眉毛微挑。
那边楼知府已经开了口:“仵作。”
“是,大人。”
仵作蹲下身,手一伸,他身后的随从立刻将一个箱子递给他。
众人只见得他从他随身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瓶子,从里头倒了些黄色的水出来,撒在手帕上,而后在五具尸体的脸上擦了几下,不一会儿,几张干净的脸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卫若衣心头一动,转过头,正好看见瑞丰楼老鸨眼中的诧异以及一抹明显的疑惑。
“怎么样,她们可是你楼里的姑娘?”
楼大人的问话适时传来。
红衣老鸨垂下双眸,收敛了情绪:“回夫人的话,这五人的确曾是我瑞丰楼的姑娘。”
“曾经?”楼知府不解。
“是,半个月以前,她们五人忽然从瑞丰楼逃跑了,民女也派人找了许久,还以为她们已经逃出了阳陵城,没想到却还在城中。”老鸨答。
她话音刚落,就听原本憔悴异常的龟奴忽地道:“不是的,鸨母你为什么要说谎,她们明明就是你故意放走的!”
老鸨习惯性的单手撑腰,翘着兰花气呼呼的指指着他:“她们几个签的都是死契,老娘我忽然顿悟成了活菩萨不成,不让她们给我赚银子,反而大发善心放她们走!”
饶是在骂人,举手投足间亦满是妖娆的风情,叫人听不出丝毫的粗蛮劲来,就跟打情骂俏似的,同龚氏完全是两种风格。
龟奴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欲言又止。
楼知府立刻喝道:“有什么话还不老实交待!想吃板子不成?”
喝完反应过来什么,小心翼翼的朝将军和将军夫人所在之处看了一眼,却见他们二人其中一个蹲着看尸体,另外一个正在看看尸体的人。
简单的一个注视罢了,完完全全无关暧昧,但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愣生生添了一抹不属于此处的亮色。
楼知府“平静”的移开目光,除了突然莫名感觉有点饱以外,简直毫无波澜。
龟奴被他那一声吼得直接缩了缩脖子,胆怯的看向老鸨,又往往厉钰那边,前者瞪了他一眼,后者……压根没理他。
他悻悻然收回目光,犹豫着道:“是,鸨母没有说谎,死掉的几个姑娘的确都是死契,按照常理,鸨母确实没有理由放她们逃跑。但那日,小人在瑞丰楼里洒扫的时候,却无意中听见,听见……”
“听见什么,还不快说!”楼知府急喝一声。
磨磨唧唧的,烦死个人。
龟奴点了两下头,唯唯诺诺道:“听见鸨母在同人说,最近楼里生意不济,准备将生意分些到外头去试试,后来又过了几日,楼里便不见了五个姑娘,楼里姑娘来来往往是常事,小人本来没放在心上,谁知前几天去给鸨母送酒,又一次听见了她跟人的谈话,说是……”
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说是送出去的人不错,他们用了些手段,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到时候人来了,过几日就能往医药馆送,简直一举两得,名利双收。
鸨母还问如果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人说……”
他指指地上的尸体,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有些后怕似的收回手,继续道:“小人听到这里不敢再听,悄悄溜了,他们说的话小人虽然记在了心里,但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到处乱说。
原本小人也不知道同鸨母说话的人是谁的,直,直到昨夜,昨夜厉钰厉将军竟然亲临瑞丰楼,小人自幼耳朵比旁人好使一些,听过的声音就不会忘,当时厉将军一开口,小人立刻就听出来他就是同鸨母谈话的人。
今晨小人外出采买,听到有人说衙门死人了,又说死的是女子,偷偷的在衙门外看了一眼,认出了尸体身上穿的衣裙,所以才要击鼓鸣冤。”
这番交代,可谓是非常清楚了。
按照规矩,接下来,就该询问当事人,厉,厉,厉钰厉将军了。
而厉钰,此刻已经没看卫若衣了,而是跟她一起在研究尸体。
楼知府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僵了,求救的看向师爷,师爷再度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作用,空前绝后的小。
正绝望着,便见厉钰缓缓站了起来。
他目光落到龟奴身上,神色有些清冷,但并无傲慢和不耐烦,淡声道:“你既然已说完,接下来便该轮到本将了。”
明明没有说任何威胁之言,却让龟奴从脚趾间猛地升起一股凉意,转瞬间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