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狭窄破败的后夹巷一片死寂,偶尔有呼啸着穿巷而过,夹带的也不过是几声野狗的哀嚎。
窗外似乎有人影一闪,睡在床上的乐江氏猛的睁开眼,穿好衣服爬起来。然后伸手从褥子底下摸小一小截紫黑色的香条。火光微闪,她把点燃的香条放在莺草鼻子底下,淡紫色的烟雾钻入小丫头的鼻子,小丫头哼了一声,整个人便陷入沉沉的昏睡中。乐江氏拎熄了香,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又把她被角掖紧,这才转身走到外间。
外间漆黑一片,她却像能看见似的,径直走到地中间朝门口的方向跪倒,低声道:“罪妇乐江氏恭迎楼主!”
一个比周围更黑的颀长黑影凭空出现在乐江氏面前,猛的一脚踹过来。
乐江氏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脚,嘭的弹飞撞到墙上,然后反弹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腥甜气涌上来,她死死咬牙把那口血咽回去,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重新跪好。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跟本座耍手段。你以为你藏头露尾的惹顾氏猜疑,就能把莺草一直留在身边?简直是痴心妄想!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莺草,不如本座好人做到底,送你们母女下去与乐闻一家团聚。”
冷森森的呵斥完,来人掏出一只巴掌长的短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乐江氏却猛然往前一跳,心口处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中破出来,她痛的满地打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耳口鼻七窍流血。
里间床上,也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重重砸到床上似的,然后破木板搭的床铺吱呀乱响。
乐江氏心胆俱裂,死命撑着比活剐还要痛苦千百倍的巨痛趴到来人面前,呯呯磕头。
来人把笛子从唇边移开。
乐江氏终于能发出声音了,“求楼主开恩,罪妇再也不敢了!”
每个字说出来腔子都像被撕裂似的疼,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往外涌,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原本她只是抱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念头,大不了一死。楼主既然费劲心机想把莺草安插到王妃身边,显然有大用,不会轻易折损的。
可这会儿,楼主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告诉她,再看重的棋子也只是棋子而已。她的自以为是,她的濒死一博,非但改变不了莺草做棋子的命运,反会提前加速了莺草的死亡。
这种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求楼主开恩,罪妇愿以一死赎罪,只求楼主放过莺草,她什么都不知道!”乐江氏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整个人都被绝望和恐惧填满。
是她大意了,原以为在海棠阁中伺候的人,都是王妃不按常理出牌,临时挑选出来的绝不会有楼主的眼线。所以才会拼死一博,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所谓顾王妃亲自挑的出来的人,竟然是楼主刻意安排的。
这说明楼主不仅对顾王妃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对她的心思想法也洞若观火,熟悉到骨子里。毋须刻意就能牵着顾王妃的鼻子走。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按照楼主的吩咐,她这些年对莺草言行举止的引导,岂不是全按着王妃喜好来的?所以才有了王妃一见之下的念念不忘,所以才有了收到身边,慢慢培养成心腹侍婢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