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阑窃喜,拉人入怀,这样的动作越发娴熟。
尽管这是第二次。
他很是享受这个过程。
云岫没料到他会迅速转身大力拉拽。
“索赔?”云岫不解,她能赔给他什么?
再说了,背着她打打杀杀那都是自愿的,她也有要求过他立即将她放下,自我评判失误,逞英雄受伤后,他有什么资格要她赔偿?
云岫认为如果以此事定论她欠了所谓的人情债,着实是叶惊阑太过小气。
“我背你这么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要索赔的。”叶惊阑捏着她的手掌,软似糯糕,令人沦陷,然而手指触及之处尽是濡湿,他展开手掌定睛一瞧,是满手鲜红的血液,“你受伤了?”
他拿起云岫的手,细细打量,“哪里伤着了?”
云岫撇嘴道:“叶大人恐怕是老眼昏花,得治治。”
用手掌抹去血迹,他才发现云岫掌心里的血全是他人身上引渡来的。
她怎会用自己的血涂满手。
长舒一口气,所有伤痛他一人承受便可,何须再拖挂上她。
在他放下了悬得老高的心之时,云岫以不为他人觉察的小幅度动作抬了抬肩,方才贼人的刀尖在她肩膀上划了一道,正往外渗血,火辣辣的皮肉之痛。咬咬牙,应是伤的不厉害。
叶惊阑将金疮药放在她的手心里,卷起她的手指,眯起眼笑说道:“你就赔给我一段短暂的时光,待我伤好之后再另做打算可好?”
“好。”云岫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她微微转过脸,扯扯唇角,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下可好了,一人伤了左手,一人伤了右手,真是倒霉催的一对儿赶路人。而且她作何打算,往哪里走,暂时还没个方向。
云岫拾了那群歹人丢下的火把,再扒了几件黑衣,堆在一处,点着了。
因燃烧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寂谧的夜里很是清晰。
“该如何为你上药?”云岫蹲在叶惊阑的身边歪头瞧着他往外渗血的手臂。
叶惊阑明白她的顾虑,他去掉上身衣物的话,难免会让两人都陷入尴尬。
他只好拿过匕首,从肩膀处割掉了衣袖。
染血长袖并没有就此飘落在地,因为陈旧的血将衣服黏在手臂上了。
云岫揣着十二分的仔细慢慢地撕扯掉本是柔软贴身的衣料。
“爱意若是十分满。”他忽然喃喃道。
“十分便是满到极致了,难道还要满到溢出去的?”云岫手中没有小剪子,只得用匕首一点一点地割下,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叶惊阑的话。
有时候觉着叶惊阑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扮作女儿身穿女子衣裙,会以各种方式来调侃她。
叶惊阑下一句话令她的手一抖,险些用刀尖再给他添上一道伤口。
“我想予你十二分。”
她稍稍抬起下颌,斜睨着他。
叶惊阑但笑不语,这时候不该继续往下说,因为刀在她手里,想怎么划拉就怎么划拉,说不准兴致一上来,便刻上一个“王”字,刻他全名也有可能……
他不敢深想,对云岫来说,很多事也许是说不出,但一定做得到。
别人是言出必行,她是言未出必行。
他还想活到百年之后再入阴曹地府与执笔写生死簿的阎罗王来个相见欢呢,怎能就这么交待在此?
“嘶……”他猛吸一口凉气,她拿着一把撕下的血衣冲他晃晃。
果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嘴欠。”云岫敲着小瓶儿往他肩头的狭长伤口里洒药,“那些提刀拿剑的怎得不先把你这张嘴给捅成烂泥。”
“因为我不会对他们说这些话。”叶惊阑揣着明白,不装糊涂。
“现在他们无法对你的嘴做任何事,你大可以对着他们说去。”云岫冷哼一声。
叶惊阑否定道:“不成。”
“我倒想见见叶大人对着一具尸体诉衷肠是何种景象。”
“那你恐怕见不着了。”叶惊阑果断地回答了她,“我要诉衷肠一定是对着你的尸体,而你总会死在我之后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知我先碰上的是明日的朝阳还是未知的意外。”她用指腹将洒得过多的药粉抹匀。
“天要亡你,也得先踏过我的尸首。”他捉住云岫的手腕,面带疑惑,“你手指上有伤?”
“陈旧的疤痕罢了。”云岫不在意地说着,想抽出被他钳住的手,“不用这般大惊小怪。”
他将云岫的手翻了个面儿,以自己的指腹触了触她食指上的疤,要以极好的目力才能辨出这疤的形状似梅。平素是不大明显的,只能靠着触觉摸出。
“我想,你记不得这是怎么来的了,我便不深究了。”
“我若记得起,还用在此同你闲聊?”云岫略有不悦地回答道。
“姑娘所言极是。”叶惊阑摸了摸下巴,眉间隐约有少许忧思,“皇太女……是被疯狗咬伤后不治而亡。”
咬他胳膊的人死前那诡异的笑容使得他一回想起来就想到了疯狗伤人。
“甚好。”云岫的手指按在那处深深的牙印上,笑意荡漾。
“你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
他一时语塞,找不出言语来反驳她,甚至在心中给予了她肯定。不过……她的心是真的宽至可容山川河海,亦或是表面逞能,死鸭子嘴硬,便是不得而知。
为叶惊阑上过药之后,云岫举着一个火把往回走。
她记得马车里有备下薄毯、干净衣物以及少量吃食。
这条路虽不大好走,没有那些杀手,倒还算是容易多了。
她在被丢弃的马车中寻找了一阵,而后用薄毯包起了她需要的物事。
拎着包,回到原地之时,叶惊阑枕着未伤的那只手侧身睡着了。
拈着薄毯一角,为他盖上。
她躲去暗处,解开衣襟,拨开覆在肩头的衣料,用手感受着长短深浅,幸好只是皮外伤,若是当时再谨慎些就不会有这一处多余的伤口了。
手往后伸倾倒金疮药总会找不准那个地儿。
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且伤口在肩胛骨上,别扭到了极致。
“姑娘有事,叶某服其劳。”
身后是一句没带任何绮思的话飘来,她赶忙拉起了衣衫。
她回头,正巧对上他那双澄澈的眼。
“不劳你费心。”她给了他最为决然的拒绝。
叶惊阑径自抢过药瓶子,拉下她的衣衫,不由她反抗,简单而粗暴地将药粉一抹。
“成了,你不用谢我。”
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人啊……云岫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