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引开追杀之人应是花费时间更为久一些。
明明她让樱之穿好护甲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
明明樱之早就该到这里来等待她了。
明明……
“我……”蒙络抓狂地挠头,怎么把樱之给丢了。
她怯怯地站到云岫跟前,郑重地作揖。
“姑娘莫急,我会找到樱之的。”
尽管她还是不情不愿,但她认真得让人有些心疼。
蒙络没等云岫回应便挤进人流中。
云岫思虑半晌,说道:“以蒙络一人之力寻找樱之是有些吃力的。”
叶惊阑颔首,他很清楚云岫话中的意思,照这么看来,樱之真的不见了,要在茫茫人海中抓出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仅凭一人,找到的几率小的可怜。
“司马无恨,你可否变成一个普通人的模样?或贩夫走卒,或门派外围弟子……你就给自己换个不出格的身份。”叶惊阑挑挑眉,两个明显是行走江湖的人带着一介书生,想想都不大现实。
司马无恨示意叶惊阑解了他的禁制,不然他没办法施展他的换脸功夫。
千面郎君之前在江湖上的风评一向不好,叶惊阑为避免此人使诈,在他的胁下插入两枚银针。
当针全部没入他的皮肉中,叶惊阑扬手解了穴上压制。
“此为静心除欲的神针,切莫逆流周身经脉,否则将会爆体而亡。”叶惊阑的指腹在他脖子下抹过,“或者我为了制住走火入魔的你失了手……”
司马无恨连连点头,答道:“省的,省的。”
什么静心除欲的神针,说到底就是威胁生命的物事,便于叶惊阑掌控罢了。
司马无恨背过身去,又是一次换脸。
这张脸放进涌动的人潮中比之路人甲还普通。
“我去买一身衣服。”司马无恨指指挑着箩的小贩,他的“买衣服”应该是“换衣服”,以穿着在身的好布料换取他人身上的粗衫子。
赔本买卖,有人愿意亏,就有人愿意赚。
云岫觉得司马无恨很是机灵,善于隐藏自己,在为自己造身份的时候都面面俱到。他亲自去“买衣服”也是为了与小贩打上交道,更好的模仿。
待司马无恨准备就绪后,三人弃了马一道往前走去。
堵了很长一段路,他们路过了很多等在路旁的行路人。
在一处垭口。
满目疮痍。
燃烧后只剩摇摇欲坠的车架的马车,遍地横陈的不肯瞑目的焦尸。
还有一人立在垭口左瞧右看。
云岫冷静地在尸骨堆里翻找,祈祷不会在其中发现一具小人儿。
每看过一个人,心中的希望便大上几分。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来得及。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蒙络躲在已成黑炭的马车框架后低声啜泣。
她捏着一块刀枪不入,水火不可伤的藤甲哭得两眼红肿。
云岫走近,看这情形,她大概能将所发生的事猜个七八分准确。
蒙络把护甲给了樱之,护甲留在了现场,人没了。
只好软声安慰道:“事未成定局之前,凡事都有个万一。”
蒙络拉过衣袖,横抹眼泪花儿,再擤上一把鼻涕,小嘴儿一翘,“谁准你来看我笑话的。”
她飞快地起身,拍拍刚才盘坐在地面沾染上的污物,而后一溜烟地跑向叶惊阑。
垭口处的人迎上来,瞪着双眼辨别了一番蒙络头上的辫子是真是假,给他交待事情的人再三嘱咐一定要把信交给一个满头花辫子的小姑娘。
他礼貌地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姑娘可是叫蒙络?”
“正是。”
那人从袖袋中摸出一张不知从何处撕下的不规整的纸页,交到蒙络掌中,他撂下一句:“我只不过是一个人传信的人,命我在此等你的那位公子说你想知道的所有都在信中。”
他的话打消了蒙络拦下他的想法。
云岫听得这句,心中一凛。
蒙络犹豫了一会儿,用擦汗的帕子包住信纸一角,眼睛一闭,别开脑袋,打开了这张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页。
没有她担心的暗器伤人,更没有迷眼的烟雾粉末。
字迹很是秀雅,人道是字如其人,看来写下纸条的人定是长得不差。
行在路上的析墨打了个喷嚏,他的手轻点在鼻翼上,笑道:“是谁在思念我。”
无人应,也无人知。
蒙络念着信上的话:“小晋姑娘与我交谈甚欢,一时间难舍难分。我们决定到云殊城等待阁下的大驾光临。”
小晋姑娘代指樱之。
“与他交谈甚欢……我们?云殊城?”云岫呢喃着,能称樱之为小晋姑娘定是同樱之算熟悉了些,知道了樱之的姓名,以及她前面还有个晋姑娘。
叶惊阑陷入沉思,在脑海中构建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有一人在利益中心,但绝不会是最大的获益者。
有一人被当做挡箭牌,成则君临天下,败则人头落地。
以及归家的狗爷和他突起贼心又道貌岸然的老爹。
“去云殊。”云岫做出了决定,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滚油锅,她都要奉陪到底。
使她燃起斗志的,只是那一声“二姐姐”罢了。
叶惊阑从蒙络手中抽走残破的纸页,再次细看,他叹了一口气。
决战云殊城?
天堑无涯之地,连飞鸟在上空都要面临随时折了无辜性命的命运。
那里,是一道关口,防守的要塞。
如今要引逗他前往,可是想利用一路上的天地造化来为他化解他的后半生在红尘中必经的磨难?
叶惊阑手心中蒸腾出的汗浸湿了纸页,这薄薄的濡湿又让信的末尾显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字,大意是不用担心路上琐碎事令叶大人心烦意乱,有故人希望与他在云殊城叙叙旧。
他的双颊上两个浅浅梨涡若有似无。
故人,叙旧。有何用?
信中说的很清楚,不用担心一路上的埋伏与追杀,因为有个极度自负的人在云殊城中等待他的到来。
“现在是不得不去。”
火折子一划拉,他点着了手中边缘如狗啃的纸张。
“友人在城中设宴等我,我怎可不赴约?只是赴约之前,我想给友人备一份大礼,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