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爷不留余地的剜心之势快要触到叶惊阑的后背。
只需要再往前一点,指尖已及他衣物……
“咣。”
是瓷碟破碎一地的声音。
白底青花釉,分散在各处。
有一片碎瓷,割破了叶惊阑的肩头,一道长痕,正往外渗出血珠子,一滴,两滴,尽染衣袖。
云岫展开手掌,隔空滞住了悬空的匕首,手腕一转,匕首直直往墙面飞去。
墙裂了……
斑驳如蛛网的裂痕。
沟壑横亘在墙面上,证明这个力道并不浅。
如果插在某人心窝处,定是当场毙命吧。
她安然坐在桌前,嘴里叼着还未啃完的第三块饼儿。
红楼嘴角噙着不为人所觉察的笑。
穆虚发愣许久。
小王八与何不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王八眼瞪绿头鸭,两对小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只有一直躲在墙角的吴问看清了全过程——
当狗爷的猛烈攻势无法逆转之时,云岫左手抄起瓷碟,腕间发力,飞旋出的瓷碟被狗爷利爪捏碎了,瞬间破开的碟子顺势阻止了他再度攻击。
而云岫的另一只手竖着,方才她只曲了曲手指,穆虚的匕首就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现在,她手上的创痂崩开了,从崩裂的伤口处淌出淋漓的鲜血。
吴问正窃笑着。很多人总是学不会自我衡量,怀着一腔孤勇与命运抗争,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到更改宿命轨迹,实则早已注定好的天意,没人能真正违抗。
且等着吧。
狗爷手指被瓷碟震得发麻,他用抓握收放来活动着手指,一只手覆在另一只手背上,稍稍使劲,只听得骨节缝隙发出几声清晰的咯咯响。
“你是樱之的二姐姐?”狗爷正正衣领,他喜欢这样一丝不苟的感觉,让别人挑不出他的错。
云岫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儿,只觉嘴唇发干,果然不能贪多,这么上火的烙饼儿,她还接连吃了三个。
此时的她需要一些水来冲刷嘴里的干燥。
她手一探,碰到一个碗,这应该是她方才喝过菜汤的碗吧?
拿起来嗅嗅,怎会有一股酒味?
“那不是你的。”叶惊阑出声制止。
云岫这才抬起头来,狗爷已经走到她身前,俯身直视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可是樱之的二姐姐?”
她随手将碗搁在小几上,虽说还不清楚狗爷的目的,仔细应付总该是好的。
不能随意挑战摸不准的脾性,否则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点点头,答道:“是。”
“笙笙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岛上是有规矩的?”狗爷耐心地撑在小几上,就那么俯视她。
他也很喜欢这种看卑贱之人的感觉,使他有一种站在云端看凡间的飘飘然。
云岫扬起眉,“有幸听过。”
“你倒是说与我听听。”
“生存大类三选一:天定的运气,超凡的实力,勤恳到老天爷都妒忌。不可碌碌无为,好吃懒做,或是偷奸耍滑。”云岫说完后自嘲地笑笑,原来自己已是这般烂熟于心,看来活着才是她最大的需求。
狗爷眉眼弯得恰好适度,这个度处在他笑与不笑之间,让人不禁猜测他究竟想表达何种情绪。
云岫并不在意这个男人是怎样的想法,他开心也好,愤怒也罢,难道他的情绪转好可以放过自己?当然不会,最大限度便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任君选择死上一死的方式,或痛快,或折磨。
“我记得还有一条,许是笙笙忘了告诉你。”
狗爷与云岫隔了一张小几对坐。
像极了故人重逢的自然而然。
可惜没有友人相聚之时的举杯畅饮,也没有天南海北的胡侃。
只有满院的静默。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等待狗爷往下说。
云岫倒没那么紧张,微抬下颌,剜了叶惊阑一眼,铁定是这人把她的碗拿走了,所以才会那么清楚她取过来的是不是那一个!
狗爷敛去笑意。
“在这座岛上不可多管闲事,否则下场极惨。”
“这座岛都是狗爷的。”云岫早就将樱之之前嘱咐的“你要如我与阿姊那般唤着二哥哥”抛在脑后,唤什么二哥哥,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当不起她一句“哥哥”。
眼前这个疯子看上去现在心情不错,他用手指把桌上的空碗推来推去。
“狗爷想定什么规矩就定什么规矩,且随时可改,说不定哪一日心情大好添一条岛上众人必须与旺天才共饮食,想必无人敢忤逆你。”
这人拐着弯地骂他善变,专政。
他起身,一脚踹飞了木凳。
手一拍。
放在云岫面前的小几碎了。
乍然碎裂,飞溅的木渣子向四周散去。
云岫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若流星极速射来的碎木渣绕过她周身,缓缓落下。
那个小王八放在桌上的碗,躲过了他,没能躲过狗爷,落地成片。
狗爷上前一步捉起她的手腕,脉象沉落虚实交杂。眉头紧蹙,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云岫淡定自若地抽出手。
“男女授受不亲,狗爷,你这般是不行的。”
“舜若心法?你竟然……快说,你与函胥山上的老东西是什么关系!”
叶惊阑挑高一边眉,他曾探过云岫的脉象,只是一时没想到会是舜若心法罢了,但细细看来……又不大像。
舜若心法讲求虚实结合,但不至于如云岫那般忽而气若游丝,忽而蓬勃有力的怪相。
狗爷提及了函胥山?
叶惊阑沉吟片刻,函胥山位于云殊城,西平王府正巧建在函胥山与镜湖边上。
日后去那里拜会西平王的时候,定要去山上瞧瞧狗爷说的老东西,再好好确认一下云岫的事。
云岫微微偏头,并没听懂狗爷的话。她只知道自己是有武功的,但是练的哪家功法,她完全不知。脑中一大块空白,她竭力回想,才略微碰到些边边角角。
狗爷说的事儿,她一概不清。
“你,究竟是什么人!”狗爷的指节在他蜷起,放开之间,不住地发出格格响声,他在扼制自己摧毁一切的疯狂想法。
“我不知道。”云岫坦诚地答道。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能为她解答。
狗爷却认为云岫是故意同他耍滑头。
然而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本想在叩住云岫腕脉的同时稍微用劲,毁了这女子,可在他察觉到她的功法时,他改变了主意,凡事要考虑后果,不能顺心而为。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