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无法评说栈渡这个人,玩心不及蒙歌大,正经比不上析墨,只能当他是一缕捉不到的风。
不多时,门外出现一抹俏影。
是一名异域女子。
火红纱丽及脚踝,上面有些暗色刺绣,没有像其他来自外邦的女子一般用纱巾遮面,瞳孔的蓝是大海宁谧的颜色。
她抱着弯尾古琴,怯生生地唤上一句:“公子。”
稍稍往上勾的尾音,像羽毛一般搔在心尖,酥酥麻麻。
栈渡还是那样懒怠地侧身躺在榻上,冲那女子挥挥手,眼皮也不掀地说道:“去给扶疏公子抚琴一曲,为他的午膳助助兴。”
午膳还有助兴的说法?
闻所未闻!
异域女子按照这方习俗福身行礼。
“执茶这厢有礼了。”她的发音还是有些蹩脚,和炼梵的不常说话导致的不熟悉是不一样的,她像是很努力地学过一阵子语言,可是发音一直没能纠正。
但这并不妨碍她说话的腔调拿捏得刚刚好,在撩拨与矜持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会多一分,少一分,让人难以忍受。
作为一个琴女倒是足够了,客人会常常记起她的“度”,按照这种奇妙的相处关系,她应该是凌城被很多贵公子追捧的清倌。
云岫念了两遍她的名字,执茶,执茶,有些拗口,却是一种很奇妙的意境。好似一美人稍挽宽袖,青葱指握住陶色茶杯,笑看人间百态……
纱丽很红,名字又是带着绿色的,人和名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
云岫微微一笑,原本是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心思。
不知从哪走出来的易棹轻车熟路地从木楼梯后面抬出放琴的矮桌,放在离饭桌几尺远的地方。
执茶来这里已经好几日了,今日与往日不同,前些日子都被栈渡闭在门外弹琴,连面都不愿见,只听她一曲琴音助眠。
今天,她走进了大堂,路过栈渡的木榻之时,仔细地端看了一番栈渡的面貌。
她不由得羞红了脸,丰神俊朗的公子哥……
再次抬眼时,已是坐在了易棹准备的矮桌前,她滞住了擦拭弯尾古琴的手。
若是把栈渡的容颜比作太阳,那桌边静静等待她弹唱的析墨就是温柔的弦月……
她埋下头,认真地擦着琴身,而后试音,手指一勾,一个清脆的音。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析墨弯弯眼角,轻声说道:“姑娘可是在发愁唱哪首小曲吗?”
执茶咬牙点头,她害怕这两个能同日月争辉的男子不满意,因故不肯开嗓。
前两日她在门外弹琴,见不着听曲的人,便随意唱了几曲小调,如今怎能……
析墨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姑娘可会唱《阳关三叠》?”
只听得栈渡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么快就想同我道别了吗?我可是想在饭后与扶疏公子手谈几局,不曾想过公子还未开始就先敲响了退堂鼓。”
“析墨只是喜欢听这些陈旧过时的曲。”析墨为云岫夹了一筷青笋,“今日不仅要和公子玩上几局,还得不醉不归。”
“荣幸之至。”
左手按在弦上取音。
右手在弹拨琴弦。
她的指法没有丝毫凌乱。
琴音的开始是透明如珠的轻落,伴着几声清越的脆音。
忽而沉重,浑厚如铜钟。
执茶开了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