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子监被落霞笼罩的时候,集贤门外,林憬还再一次遭遇林同原的埋伏。
“我不来接你,你便不记得回家瞧瞧你母亲,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被林同原冷冷地训斥,林憬还垂下睫毛,以沉默对抗。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林憬还不觉挑了挑剑眉。
“这个不好回答,老爷一向管的少,我也自行其事地惯了。”
言辞不逊,可他只是眼一睁,就让林同原感觉到了身高的压力、还有气势上的不同。
林同原噎住了。
并且心情有些复杂。
微微抬起下巴,用沉沉的眸色盯着林憬还默然半晌,竟不再横加指责,只忍气哼了一声,就自顾自打马朝前去了。
望着林同原的背影,林憬还不由得蹙眉。
前两天下学之后,那一路上可不怎么太平。
而今日却顺利回到林府,只是不及回房换下襕衫,就忙忙地被带去正房向方氏请安。
进门之后,却看那阵势和氛围,林憬还便直觉有异,令他眸光微凝。
到得这么齐?
自方氏的长子林孝还夫妇以下,老三林承还、二姑娘林要婃,都一语不发地挨序坐着。
堂屋里头却尚未掌灯,有种时光沉没的昏暗与肃穆。
这架式,是要审讯么?
林憬还上前行礼,方氏淡淡地应了。
正待归座,却听方氏道:“瞧婃儿这身衣裳,昨儿个往外头绣坊做的,花了五百文,如何?”
林憬还眼睛一扫,只见方氏脸上挂着淡笑,看不出喜怒。
再看林要婃,正不住地扯着身上的湖缎襦衣,却是撅着嘴,似有满腹牢骚。
那身衣裳奇丑无比,料子做工都属于粗制滥造的。
竟然值五百文?
林憬还深感诧异,于是又看了林要婃一眼。
却见她眼角余光闪烁,竟正斜瞟着自己。
却是为何?
他事不关己地就座。
林同原才拿起茶盏来,又放下去,很不落忍地道:“女孩子家穿好一点,这才体面。连我都知道,这粉的绿的,颜色搭配早过时了,且那绣花针脚也粗得没法看,教她怎么走得出去?”
“爹爹,女儿觉得甚好。”林要婃说话娇里娇气地,似乎很贴心很懂事的样子。
没有人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沉肃下来,安静得令人憋闷。
林憬还心下古怪的感觉更浓了。
“二姑娘正当妙龄,穿戴这样简朴可如何使得?”
林孝还的媳妇、林大奶奶讪笑着打破了这片沉寂。
“儿媳消息不怎么灵通,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秀染巷开了家新的绣坊,专门请了江南道的绣娘坐阵,所出皆是精品。那衣料、花样、做工都是上京城中罕见,可谓首屈一指。二姑娘要置新衣裳,母亲该去那座叫深闺的绣坊!”
林憬还听到“秀染巷”三个字,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林大奶奶说着便顿了顿,话头倏然转向自己:“是不是啊,二弟?”
林憬还淡淡一笑:“大嫂子问我做什么?我穿的衣裳从来都是大姐姐缝制的。”
众人原本满怀希望与得意,都睨着冷眼等林憬还如何回答,不料一招落空,还吃了他一记花枪,被刺得心窝都有点痛。
哑口无言有木有?
只是方氏眼珠子转了转,却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