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不料她反应这么大,忙命汲瞳上前重扶她躺下。
自己口中细细地说道:“倒不是,看把你紧张的。原是你兄长还放不下,只是我们两个老光棍儿,如今无儿无女,忙碌了半辈子,守着那些不会说话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处?手上留些嚼用也尽够了。”
说到伤心处,倒抹起泪来:“姑太太病着,我竟不该说这些话,只姑太太问了,我也无人去说,只说与你听吧!原先有你侄女儿在,你大哥与我好歹有个依托,也有个奔头。谁承想,这花骨朵儿似的女孩儿,竟让冷家那杀千刀的婢女给推湖里了。冰天雪地,湖水多冷啊!那个杀千刀的,死不足惜啊!”
随国公夫人先还恨得咬牙切齿,只暗拿冷眼戳着梁夫人,心底不知骂了多少声糊涂虫了。
她如今府里什么景况,捉襟见肘啊!
可这娘家大哥有银子居然不赚了?
往后她再没银子使了还怎么找他们要?
只是听到后来,也因心里存着鬼,眼皮便不由得一跳,总觉得梁夫人指桑骂槐,像是在骂她一般。
转念又忖度着那三十年前的旧事,梁夫人不可能知情,不过是失了独女,忧伤愤懑无以发泄,方才人前失态罢了。
又听提到冷家,不由得目光闪了闪,遂跟着默默地拿起枕边的帕子,拭了拭眼角看不见的泪水:“侄女那桩事,我原听说之后就想立刻找上冷家讨说法的。便是大哥大嫂不去,我也是要去的!只又听嫂子说侄女是为了约那未婚夫婿的丫鬟见面,这才遭人暗算!我便不好出头了。这是侄女有错在先,于情于理都说不响,且闹大了对侄女死后名声也不好听!”
梁夫人触痛心事,正挖心伤肝,听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下就一万个不受用了。
便是说得再入情入理,梁夫人也听不进去的。
反觉心中苦涩,便渐渐认定那封匿名信属实了。
不想随国公夫人名利心最重,很快就表露出心思来:“眼下大哥糊涂,嫂子竟也糊涂么?有难处何不来与我商量?我几回要接大哥大嫂来府里常住,你们总不肯。
“侄女儿去了这几年,我也想着与大哥商量,我这府里儿女成群,也嫌怪吵的,若是你们愿意,随便挑哪个,过继给兄嫂养老。只又怕招惹你们伤心,一时不曾提起。
“今日既说开了,嫂子只管挑就是了,都是打小看着长大,过继了去也一样尽孝,岂不比膝下荒凉的强?”
梁夫人见她一脸掏心掏肺地说完,便拿黑魆魆的眼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下冷笑。
吕二奶奶前些时候亏空了十万两银子,随国公府账上没了银子使,便派人到梁家,张口就要去五千两银子。
梁老爷没办法,统共只得这么一个妹子,他不接济谁还会接济?
只如今既已知随国公夫人为夺夫婿能害了自己嫡姐的性命,那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梁夫人唯恐一旦过继了嗣子,他夫妇两个就得立刻下黄泉与闺女一家团聚了!
“要说为咱们着想,除了姑太太还能有谁想的这般周全,到底是自家的亲骨肉……”
骨肉相残,才最令人寒心!
“回去我听听你大哥的意思再做区处——方才怎的不见大奶奶二奶奶?”
梁夫人拿话岔了开去,两人又絮絮叨叨说几句,梁夫人便借口让随国公夫人休息,自己往大奶奶与二奶奶屋里探病去了。
时天色已晚,梁夫人吃了晚饭,便在客房留宿下来。
到了半夜,汲瞳摸黑进来点了灯,轻声向倚在榻上的梁夫人回话:“打听着了。吕大奶奶病得突然,说当日还好好地,第二天就卧病在床,医生诊断说是受了惊吓,那夜吕大爷偏又不在家。”
梁夫人点了点头:“我瞧着大奶奶的身量派头,那些衣裳八成是她的不假。那鞋子大小也是一样的。”
汲瞳是个机灵的,便问:“那封信!”
“那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