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奶奶的两个丫鬟被泼了一盆水,至于那是什么水,两个丫鬟闻着总不对味就是了。
但正因为这盆水兜面而下,让她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便看到随国公那张黑黄黑黄的脸发指眦裂,更匪夷所思的是,随国公身上居然只围着一条棉布手巾。
真是……从未见过的狼狈与可笑~
两个丫鬟懵了。
而一向平易近人温和宽容的随国公突然间恶语相向:“蠢婢,还不赶紧拿衣裳来!”
拿衣裳?
再不适应,这两个也不会弄混尊卑上下,慌忙扑进屋去,却见吕大奶奶昏死在被子里。
然而说到衣裳,却偏偏全不翼而飞了!
“衣裳呢?”
见两个丫鬟毫无头绪地乱撞,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到这份上,随国公才晓得被那玄衣少女耍了!
随国公心下纵然千般咒骂,也只得打发她们回房重新取了衣裳来。
万幸今夜吕大爷不在家,两个丫鬟回来的很快。
虽觉掉份,可总比什么都不挂合适,随国公胡乱穿了大儿子的衣裳,遮头掩耳回到正院书房。
在极不痛快地剥下了这身皮之后,无奈歇下不提。
而吕大奶奶自那日以后,担惊受怕,干脆一病不起。
“奶奶说的那女孩子的模样,奴婢与亭儿在府中暗暗留意多日,并不曾见着。”贴身丫鬟汐儿垂头垂手地道。
不仅那玄衣少女,连那日的衣裳鞋袜一并杳无踪迹。
汐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
她面前的楠木大床上,吕大奶奶倚着蝴蝶穿花梅红蜀锦引枕,晶莹的眼泪滑过雪花般的肌肤,大有灰心不胜之态。
“奶奶,喝药了。”亭儿端着药碗来到跟前。
吕大奶奶秀眉紧蹙,抬手厌烦地推了开去。
此刻她心中像存着一块冻紧实的冰疙瘩,哪还有心思喝药?
轻启贝齿,却是嘱咐两个丫头的话:“千万留心太太屋里的动静。”
“是。只是奶奶还是把这药喝了吧,身子快些好起来要紧,”亭儿执意将被推开的药碗又往前送了送,“二奶奶这两日好不风光,我听说二奶奶自从掌家之后,便拿账上的闲钱在外头放印子钱呢。”
语气之中很有些不服气,却并没有注意一旁的汐儿脸色发白,头垂得更低了。
闻言,吕大奶奶郁闷地撇开了脸,目光往大床里侧移去,一扇扇槅子,摆满了多少金玉珊瑚的好东西,她都了无意趣了,最后落在帐下悬着的紫罗兰绣球香囊上。
身为填房进门两载,她仗着年轻貌美会做人,方在随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谁知病中蹉跎,好不容易接手的中馈转眼又回到吕二奶奶手里去了。
“罢了,不必理会,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再说了,二奶奶那也是过了明路的。她素日里孝敬太太那头多少好东西,太太但笑不语,收起来可曾客气?这岂非明摆着的?”
吕大奶奶虽然年轻,进门又晚,可消息却灵通。
早在几年前,前头的大奶奶没了之后,随国公夫人便将中馈暂交吕二奶奶掌管,二奶奶脑子活络,面儿大,胆儿也大,拿账上的闲钱在外头放债,利滚利赚了不少。
那是个厉害的角色!
吕大奶奶屋子里泛着酸味儿,而正抬脚打议事厅出来的吕二奶奶突然间打了个喷嚏,抬手摸了摸耳朵,有些烫。
吕二奶奶也不在意,眼下她正春风得意,谁还没有被人嫉妒的时候?
走不多远,却见她屋里的丫鬟腿脚一瘸一瘸地往这边赶,片刻拐到跟前。
“二奶奶,鑫儿来了,说有要事回奶奶,眼下在咱们那屋呢。”
说话的声音是压低了的,还透着慌张劲儿。
吕二奶奶慢慢地站住了脚,回过身去,脸上的笑意淡了,疑惑道:“那你这又是怎么的?”
“方才来时绊摔着了。”
吕二奶奶当下心一沉,瞧这情形不像什么好事!
“得,回去说吧。”
才到院子里,她身后的人便都被拦下,只吕二奶奶扶着两个心腹丫鬟进了屋。
只见替她在外头管事的鑫儿扑通跪到跟前,身子是紧绷的,面色更是灰败:“奶奶,他们失手了!”
吕二奶奶自然知道鑫儿口中的他们是谁,那都是她的倚靠,一起放债的人,背景与实力比她随国公府更为雄厚,面儿更阔。
因此她乍闻之下也只是眼皮跳了跳,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却还端得住:“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如遭霜打的鑫儿这才似乎稍稍长了点底气,只是脸色依旧很差,急急地道:“人家有个丫头藏在房梁上!居高看低,他们做的局被人家全瞧在眼里,掰扯得一清二楚。因而反遭人拿住了辫子,把银子都赔光了!”
“赔了多少?”吕二奶奶把身子前倾了喝问。
赔钱,这可是最逆耳的两个字了!
“四百万两~”鑫儿似已吓呆了,声音发幽。
吕二奶奶的目光一时有些茫然。
四百万?
等回过神来,就差点没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