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林憬还悠然起身穿上衣裳,举手投足之间,竟仍从容有余。
“二爷哪里去?”那丫鬟看得心扑扑直跳,忙娇音嫩语问道。
“去去就来。”林憬还淡然地扔下一句话。
没多久便掩了房门回进来,手中多了一个托盘,里头搁着两个碗。
“来,喝了这个。”林憬还从托盘中端起其中一个碗,轻柔地笑着,低声细语,令人直觉他手中端的定是养荣补气的参汤。
然而暗淡的灯火下,送到面前的碗中微漾着黑漆漆的药汁,一股奇怪的腥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那丫鬟掩着鼻子娇嗔,一时有些摸不准状况。
“是避子汤,”林憬还仍是淡淡地笑道,“你不会以为是送子汤吧。”
只见那丫鬟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手下意识地摸向小腹:“不……”
果然~
林憬还见状,脸上的笑意便也慢慢退去,淡到再也没有,口中似乎无可不无可地道:“好。”
将那碗药放了回去。
那丫鬟才松了口气,却见林憬还的手端起了旁边另一只碗,这一回却是连招呼也不打,那丫鬟只觉下巴一紧,方才欢爱时还极温柔有力的修长手指,竟转眼如铁似钢,教人难以挣扎,她眼睁睁瞪着那碗东西被送入自己口中,一气灌下,一滴不剩。
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分毫!
眨眼碗就见了底,那丫鬟不由得吓哭了:“二爷给奴婢喝的什么?”
“红花。”
他那完美如弓的薄唇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淡然得仿佛在说“睡吧”。
那丫鬟茫然了半晌之后,登时面色如土,冷汗涔涔,浑身打起颤来,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被蜇痛地似地脱口而出哭道:“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二爷为何这样心狠?!”
夫妻?
林憬还发笑。
这是谁教的她如此天真不谙世事?
他完事般松开手,走到木盆边盥洗,口中毫无温度地道:“这世上,破坏规矩的人通常有两种下场。”
“什么?”那丫鬟心头一紧,似乎有点明白了,然而这让她更有种坠入深渊的恐惧感。
“第一种修改规矩,那是有本事的人!”林憬还幽幽地说着,拿起手巾擦干水迹,“另一种,接受惩罚,那是没本事的人。”
侍妾、通房,不过都是爷们的玩意儿,在主母尚未受孕之前,不得诞下任何子嗣。
这是本朝律法有明文规定的。
可这丫鬟显然被什么乌烟瘴气冲昏了头脑。
“不,太太分明不是这样说的!”那丫鬟呜咽地哭起来,将来的争荣夸耀之心已然全灰。
林憬还在心下冷笑,子必肖父吗?
……
看着跪倒在地,哭得像滩泥一样的绣桂,方氏气得打突,像只青蛙一鼓一鼓地。
这分明在打她的脸!且豁出了血来,只是肉眼瞧不见罢了!
同样,也是痛打了林同原的脸!
可她居然抓不到那死崽子一点把柄!
“你是猪脑子吗?连个屁大的爷们都降不住!”方氏气得吐出脏话来,“枉我费了那么大力栽培你!”
一种蚀本的感觉,甚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屈辱感久久不散。
她方圣娘,曾以一己之力,把勋贵出身的娇小姐、林同原明媒正娶的正妻即墨半音硬生生熬死了,又将那贱人的女儿下嫁给一个油腻的商户,把那贱人的儿子逼得离家出走,且背负上任性不孝的骂名。
而她也得以华丽转身,一路从通房、到妾室、最终抬成继妻。
她的儿女由庶子庶女也都最终得以翻身,成为尊贵的嫡子嫡女,在子女的数量上她也压倒了死去的即墨半音,她年轻貌美,她儿女聪慧可爱,深得林同原的宠爱,她简直大获全胜。
可眼下,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个漂泊在外七、八年,默默无闻如同弃子的野小子突然利剑出鞘,猝不及防地削了她一记!
自从即墨半音那贱人死后,这么些年来,她的心就再也没有这样堵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