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召开了紧急会议,前线大乱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朝堂,文武百官被连夜叫来,此刻也失了礼数,在萧帝的眼皮子底下,纷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呛声议论起来。
“麒麟将军身故,如今正是战事紧急之时,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叛贼都快被剿灭了,怎么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将军阵亡呢,若不派人去驻守,将士群龙无首,免不了军心不稳。”
“这谁都知道!可麒麟将军都阵亡了,还有谁能担此任呢?!”
他们左一句阵亡右一句阵亡,每一句都在无形中提示萧帝摆在面前的难题,叫他头痛不已咳嗽连连,怒道:“好了!现在吵有什么用?你们谁能去前线指挥?等过了这一关,重重封赏!”
人群立刻哑了下来,世袭制的弊端在此时显现的淋漓尽致,他们没有带兵打仗的才能,而大萧能带兵打仗的,仅仅只有沈氏一脉,麒麟将军一死,整个大萧如同褪了壳的鸡蛋,不知会招惹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
“怎么?养你们到现在,用你们的时候个个推诿,难不成让我亲自上阵?!”
萧帝气急,连咳好几声,正要无奈放出最后的杀手锏时,议事厅匆匆来报的守卫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陛下不好了,驸马夜闯宫门,在宫中骑马横行,夜巡的队伍拦不住他,他从兰辽殿一路杀出了端午门,往宫门外去了!”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醍醐灌顶,继而异口同声,“陛下...”
萧帝抬手止住他们的言语,立刻招来亲信:“传旨,兵符正式交由沈良奕子承父业,为新任麒麟将军,给予他任何权力,三军将士听他调遣,如有为抗不遵者,无论级别大小,可先斩后奏。”
圣旨快马加鞭,几乎与沈良奕同时到了军营。
营中只留了一小部分士兵,其他人被副将齐文带领抵抗叛兵的进攻,留营的人士气低迷,守卫不曾见过沈良奕,只当一个陌生人突然朝营而来,立刻长矛对立,大喊道:“什么人!还不赶快停下!”
沈良奕骑马冲过来,不发一言剁了他的首级,这场景被瞭台上的哨兵看到,接着鸣鼓声和着冷箭,充斥在阵营上空。
将军尸骨未寒,又响起敌至的惊鼓,留营将士纷纷冲出来应对,把沈良奕围在中间。
连日来又急又燥的一股气盘亘在他的心口,沈良奕脸色灰白,眼睛猩红,散发着野兽的戾气。士兵虽然将他团团围住,可无人敢上前,他往前走一步,围着他的人圈就跟着移动一步。
正在僵持中,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众人身后传来,章宜肿着的眼睛此时才睁大了一圈,他叫其他人都散开,那是将军独子。
他们听到小将军三个字自发让出一条路,沈良奕跟着章宜来到营帐前,打仗的条件艰苦,只象征性挂着一条白幡。
章宜停在帐门口,对沈良奕道:“将军遗体就放在这里,少爷你进去看看吧。”
他的父亲躺在简易木板搭起来的停台上,还穿着一身战甲,锈住的血迹粘的铁甲上到处都是,苍白的脸却干干净净,表情分明是睡着了的模样。
“父亲....”
沈良奕想叫醒他,不自觉握住他的手时才发现冰冷异常,幻想被这冷入骨的触感捏的粉碎,叫他瘫倒在将军身旁,良久都不动一下。
帐外的人谁也不敢进去打扰,后到的圣旨也是如此,宣旨官等了又等,蜡烛也烧灭了一根又添一根,还不见他出来。
宣旨官只好对着其他人念了一遍,告诉众将士沈良奕权力滔天,是皇权特许,以后听他命令供他差遣,等到叛贼平息撤兵回京,个个都有封赏。
人们对此时的封赏兴趣缺缺,圣旨被章宜代为保管,宣旨官前脚离开,章宜后脚便被大批人包围,正叽叽喳喳问时,沈良奕冷着脸出来,把章宜叫了进去。
软弱是一时的,他不信父亲会被敌方所杀,故把遗体身上的衣服全部卸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和营医所说一致,致命伤穿甲而过刺在了前胸,腹部四寸长的刀口被营医做了包扎,死因是失血过多。
战场上生死瞬间,这看似是个意外,可沈良奕坚信没有敌人能活着离他父亲这么近,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他把章宜叫进来,又问个具体。
七尺男儿此刻哭的泪眼汪汪,无比悔恨道:“要是我不听将军叫我留营的命令就好了,叛贼反抗激烈,将军那天一直在咳嗽,我身为近侍本来要跟在他身边的,可他叫我留在营内,说这仗胜负已分,不日就能启程回去,叫我收拾他的东西,可最后等来的却是血淋淋奄奄一息的将军,当营医说情况不妙时我便立刻给少爷您写了信,却还是晚了。”
沈良奕那时在金丝牢笼中,萧景掐断了外界所有与他的联系,信七拐八拐到了他手里时,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
“将军负伤使敌军士气高涨,多亏齐文副将带领大家抵抗才得以击退,这一仗损失严重,调出去七千回来不足一千,将军就是被齐文副将背回来的,我听他说队伍中了埋伏,将军本人又似乎风寒虚弱一直在咳嗽,才叫敌军钻了空子。.....”
章宜倾倒出他所知道的全部,却依旧难平沈良奕的怒火和怀疑,伤口是正面迎击,几乎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即便是风寒加身,他的父亲也绝不会那么弱!
正在盘问之时,前线的队伍败阵回营,他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把幸存者全部进行了盘问,而后,他召集来所有将士,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他们今夜进攻。
他的父亲都死了,他不能让作为凶手的敌方,安稳地多活一天!
“大人!”齐文从队伍中站出来,脸色都变了变,“弟兄们才吃了败仗,已经疲乏至极,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再次上战场,恐怕不妥,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明日再进攻。”
他不知道正是这寥寥几句,让沈良奕盯上了他。
沈良奕此刻就如斗兽,见谁都要刺上几分,齐文话还未完,沈良奕射出的箭就朝他来,被他险险避过。
这一箭如杀鸡儆猴,他的目光绕开齐文,又扫过站立的三军,“谁还有异议?”
几秒之后,沈良奕又说道:“既然无人有异议,那就去准备,半刻后跟我进攻!”
章宜自告奋勇,却被沈良奕另给任务,这任务叫章宜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尽职尽责把方圆几个城池的大夫都汇聚起来带回了营地。
等回营时已过了半月,至此他才知道这些人的用处:沈良奕下了闻所未闻的战术,三军被他分成两份,一份冲锋厮杀,另一份清扫战场,他给厮杀的队伍下了要留敌人活命的军令,那些一时半会死不了却也伤重无法反抗的敌军就被清扫的队伍拖回了军营,交给四方汇聚的大夫。
他们成了阶下囚,沈良奕一个一个盘问。
即使是投降的俘虏,也躲不过在盘问之后被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