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短短几天时间内,邻近郡县的奏章都陆续呈送过来,所述况,与钱理等人几乎一模一样。
原本十分顺利的察举工作,一夜之间,所有被推举之人,超过多半都突发意外前来告假,这其中有各大家族的子弟、门生,也有一些地方小门阀的年轻一辈,除了钱理等人以及他们随亲信,亲手培养调教的人之外,其余绝大多数几乎都“自愿”从名单上退了出去。
“陛下,除却冀州、青州、幽州,还有凉州的酒泉、敦煌、张掖三郡,并州的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冀州的渤海、河间二郡,以及兖州全州之外,其余各地察举名单,皆已呈送过来,各地况十分一致,所举之人,多数自动退出,如今一郡察举最多者,不过五人,最少的,甚至有多郡连一人也没有。”
荀彧脸色十分凝重,以他的智力,如何还能看不出这其中隐藏的问题?
崔钧上前说道:“陛下,如今看来,定是那些那次小朝会上,迫陛下将大猛将军处死失败后,众臣自知陛下心意坚决,故此对各地家族施压串通,扰乱朝廷举荐人才大计,试图以此令陛下低头。”
刘赫也想到了这一节:“朕也是作如此想。看来这些家伙当真不记教训,当年陈纪等人之事,刚过去几年,这就忘了?哼,朕岂是那受人胁迫之君?”
他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荀彧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只是每年察举贤才,乃是国之重事,便是往年天下安定之时,也是如此。方今天下混乱,一来贤达之士乃各路诸侯所必争之人,二来朝廷亦需诸多贤士,镇守四方,治理城池,代天子牧民。数年以来,朝中臣工,地方官吏,少则空缺三成,多则过半,全赖陛下英明,方能暂且稳住时局,使政令通畅。然此终非长久之计,若举荐之路被堵塞,久之朝廷必乱。”
刘赫对此却并不赞同:“那又如何?莫非便要朕向他们低头服输不成?这些乱臣贼子,朕迟早要将他们统统诛灭,那时天下或可勘定,四海尚能平息。”
“陛下万万不可!”
这下荀彧等三人惊恐非常,齐声反对。
刘赫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无比,朝着三人看了过去,把三人都震得浑有些发冷。
“怎么?你们三人什么时候也和他们一条心了?”
荀彧三人躯一震,同时跪了下来。
“陛下,臣等始终只会与陛下一条心,断然不敢有半分悖逆之意。”
刘赫看了看他们,忽然发笑:“哈哈……三位卿平,朕岂会不信你们?除却云长等几人之外,三位便是朕最亲近之人,朕若连你们也不信了,岂不是自扇耳光?”
三人这才起,不过额头上都露出了冷汗。
“说个缘由吧。”
刘赫一边摆弄着御案上的几部竹简,还有三本纸质的书籍,语气看似随意,却让三人不敢怠慢。
荀彧主动说道:“回禀陛下,如今天下士人,尤其是陛下实际掌控之州郡中的士人,九成九都与这诸多家族有千丝万缕之联系。或是其家族子弟,或是门生故吏,或是门客学徒。当初陈纪等人,公然反叛,犯下谋逆大罪,罪恶昭彰,天理难容,陛下将他们问罪,那自然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然今大司农等人,虽有反对和迫陛下之意,可说到底,也是政见不同,即便有几分私心,也断不至于治罪。”
“陛下倘使对他们加以问罪,必招致天下士人群汹涌,甚至对朝廷和陛下,离心离德,则于近前看,不利于朝局安定,于长远看,有损于陛下威名。因此,臣以为,对大司农等人此举,只可智取,不可强动。”
刘赫装出低头看书的样子:“如何智取?”
荀彧说道:“臣等三人,也是当今大族子弟,深知族中之人,多半皆以出仕为官,位极人臣为傲,家族长辈,亦多以此勉励后辈。无论是袁氏、杨氏、王氏、冯氏,要保持显赫家声,只有一途,便是有更多家族子弟在朝中为官。所任之官位越高,越重,自然家族越兴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刘赫对此也深以为然:“嗯,此理朕亦深有感触,当年大将军何进,不过是屠户出,然兄妹二人,一朝入宫,转眼之间,家族便一跃成为南阳第一望族,而何进一死,何家便遭人欺凌,不出半年,便门庭冷落,兄弟分家,妻离子散。”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荀彧继续说道:“而察举制所举荐之贤才,多是各个大小家族子弟、门生,寻常农夫、商贾之子,除非天资聪颖,能得到名师指点,收为弟子,否则几乎不可能被举荐。也正因如此,察举制对世家而言,可谓正合其意,家族受举荐之人越多越好,恨不得每年察举的数百名贤才,都从自己一家而出,岂会有家族不愿为官,主动让所有子弟请辞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