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把侧脸贴在石头上，看着博罗，大个子也在看他，他微微摇头。
然后他看见树林里的身影，绑着绿色布条的胳膊。
他松了口气。
最好的剑手只是指他的剑术，而不是指每场战斗他都能幸运地活下来。
绿营的人伏击了灰墟和鼠夹岭的队伍，但他们救不了所有人。
骊珠和博罗没参加战斗，双方乱战的时候他想冲上去，腿上却像中了一箭马上摔倒在地，扔掉了铁杵的博罗背着他，身后的号角吹响，大家一起逃的时候他几乎没再回头，哪怕蘸火在那边，他也顾不上了，因为他在绿营裹挟着被救的人撤退的团团黑影中间看见了根特，他还能看见铁木的剑带被绷带取代，老剑手已经带着伤，而刚刚的战斗打起来的时候，他看见铁木的肩上又挨了一标枪。
那些标枪在扎向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
绿营的弓箭手逼住了阵脚，三叉戟在林间闪躲着，活着的俘虏们没有人惊恐地发出嚎叫，他们都是战士。
可根特呢？木匠为什么会在他们中间？
骊珠的眼睛没敢离开他，他心里很害怕，因为他想到的是雪峰下。
人影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根特在前面跑得很踉跄，他旁边没有罗霍和赵骥，没有瑟尔和火骆驼海蒂，没有艾玛和艾瑞克。
骊珠的心底和雪峰下的冰雾一样冰冷迷茫。
一帮人穿过密林向上的时候，他的目光跟丢了他们，没有火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前面的身影前进。
越过一座山丘之后他们的速度放慢，听得见伤者的呻吟了，有人终于撑不住坐了下来。
绿营的人低喝着，把伤者架起来继续前行。
绿营的斥候当时就放过了他和博罗，有人认得大个子和秃头，他们在一起并肩战斗过。
当他们穿越树林，在谷底对面的山坡林边停下来，还是有人过来抵住他俩想要问询，骊珠拨开挡在面前的肩膀，博罗架着他找到了目标。
伤者们集中在谷底。
他们已经爬不上这道山坡，或者不用爬了。这里能看见雪，星幔也亮着，但他们还是点起了火把。
老剑手已经不行了，身边绿营的好汉递给他一袋子酒，拍怕他的肩膀离开。根特的胳膊上带着箭伤，脸上一道长长的口子，脸皮在颧骨上翻开，腰上插着半截枪杆。
他不知道该走向哪一个，踟蹰着，嘴里发不出声音。
“是你？孩子，哈哈，博罗。”
铁木被酒呛了一下，咳了起来，骊珠赶紧踉跄两步过去，却不敢伸手触碰血淋淋的肩背。博罗蹲下去，夹在铁木的肋下，把他举起来靠在树上坐着。
“不错，这时候喝两口，再看见你俩安然无恙，心情可比刚才好多了。我可没这么逃过。不过值得称赞，绿营的伙计们比木工勇敢得多。”
铁木喘着粗气，语调却没有喘气那么有力，他问骊珠：“你们怎么才走到这儿，都被我追上了。西蒙斯？”
“阿圭弋和他去了五月堡。”
“年轻人就应该活得更久，他会活下去。铁胆卫西蒙斯的后人不会是个怂包。我们没放弃他，他也不会放弃。”
“雀耳呢？”
“他留在了自己的地盘。”铁木看着他，“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