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吃了一惊,他拒绝让这个称谓钻入耳朵,斩钉截铁地回应:“夜霊是我的对头!”
“那就走着瞧!雷囧,这个名字会写进历史,如果你能活下去,活得够长。”八七恶狠狠地把药盒扔给他,“带上这个,你会一直需要它,如果你找不到别的法子。可它也会要了你的命,你得为你的选择负责!”
“你……”
“是!我没别的法子,没人有。五月堡的药师也不能同时保住你的长寿和你的禀赋。我选择了后者。黑暗会一直跟着你,所以,你需要这些麻药。”
骊珠愣住了,他还是会没命,不知道能活多久,“你骗了我……”
八七气呼呼地,敲打着自己的案板,帐篷四壁悬挂的动物骨骼叮当作响。
她狂乱地叫着:“你才是个骗子!快滚!我不想看见你死前的丑模样,你没那个本事!别跟着我,你会把黑暗里的游灵带来!你会后悔,后悔也没用,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已经选了,为你的选择负你的责去!你会掉进光明的窟窿!去夹层里哀嚎吧,你个蠢货!”
骊珠起先惊诧着,末了也是气往上冲,他还从没向一个人这么说过话,他冷笑着大声说:“你也走着瞧!”
八七瞪了他半天,却泄了气,冲他摆手,“快点儿离开这里,我留不住你,就不再需要你。也不用走着瞧了,你活不了那么久;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法子,我活不了那么久。”
骊珠没放下架子,没让步,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八七的帐篷。
博罗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空气。
他大声说:“我不是!博罗。”
博罗看看自己的肩膀,那里有只甲虫,他把它弹落,轻声说:“没关系。我们该往哪儿去?”
“我以为你有主意。”骊珠的火气未消,一脚踢开一个木墩,“那就随便走走,我们有的是时间!”
博罗还是那副表情,那个语气,“好。我去收拾收拾。”
骊珠看见斯金纳抱着胳膊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
年轻人都在收起帐篷,在拆掉木架,孩子们帮着往船上抬行李。
他恼火地抓紧了药盒子。不能扔了它,我还需要它。他本来是想和巫师告别,可谁想到是这种状况!八七没能救得了他,只救了他的“禀赋”,那种拉开弓杀人的禀赋?禁受夜霊创伤的禀赋?黑暗会跟着我,我该怎么办?
说出去的话是风,收不回它的情绪和破坏力。
我是个寡言者,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语言?
是黑暗已经住在心里了吗?
告别是失败的。
遨游族的人没人跟他打招呼,一个小孩子摸了摸艾瑞诺尔的头,蹦蹦跳跳地上船去了。
你们都不惧怕夜霊混子,也没给我贴上“那小子”、“失忆者”类似的标签,可是你们的巫师说我是“夜霊行者”。哈,把“行者”和“犬”、“鹫”、“野兽”并列了,可笑的名字!
失败的巫术!你该让我自己选择!
他在心头那样笑着,注视着蛇船缓缓驶离,直到看不见孤帆,他才冷静下来。
八七不是可笑的巫师,她救了我;不是失败的巫术,八七懂得我的状况,疗效显著;什么自己选择,如果她不出手相助,我哪里还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而且,她最终给了我建议和选择的机会,是我惧怕那个说法隐含的意义。
我惧怕黑暗跟着我,拒绝接受那样的结果,可我愚蠢地拒绝了知情者的意见,连缝隙都没留。就像龙鳞崖的吊索,我把归去的希望在怒火中焚烧了……
我很抱歉,八七。
也许我会跟上去,斯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