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为这个解释思考了很久。
没有不设限的权力,也没有不设限的自由,和斯金纳的意思差不多。
而向往自由没什么错,绝不是幼稚。
至于发生在塔西比布的不公平,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或者,斯金纳见到的是另一种双河后人。
博罗对这儿的生活没有喜好,也没有厌烦,他吃得饱,睡得香。
骊珠不一样,他不得不每天去涂抹药膏,喝一种黄绿色的药水。
瞄过一眼药钵之后他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动物的眼睛,有大有小。
药效不容怀疑,他的伤口开始发痒,他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抓着博罗横举的手臂做牵引向上时,大个子吃不消,吃惊地拉着他的手指。
那双手坚强有力,只是那条受伤的腿越来越不灵便,他想那是治疗的正常反应之一。
八七没告诉他所谓的“生机”是什么,斯金纳知道,他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好恶和虚实,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变了,斯金纳给他说的遨游族的故事越来越多,足够他重新认识这个族群。
他和他们也能玩到一块儿,就像当时和鼠夹岭人一样。只是他们外出的时候骊珠不跟着,他无法接受空着手出去,满当当地回来这种谋生方式。
而看起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越来越不容易。
斯金纳出去一整个上午,只带回来空肚皮的那天,维特萨要拔营了。
智者八七给的方向是罗什经城。又到了告别的时候。
“你的伤好利索了没有?”斯金纳问。
“八七没说,我觉得差不多。”
“想跟我们一起走吗?现在到处都是这样,人心惶惶,高原那边反而肃静些。你们想到哪里去?”
“还没想好。博罗也许有主意。”
“你有个好伙伴。”斯金纳耸肩,“还有一条好狗。说到艾瑞诺尔,你应该知道它的故乡就在罗什经城。”
“我知道。”
“哦,他能在那里找到同类。”
骊珠沉了沉,问:“如果跟上去,要多久能追上你们?”
“说不准,但可以约几个地方,比如傍巴甲,你熟悉那儿;或者塔西比布,现在那儿叫做笛帕罗娜(Diparona)或者叫做达魄罗尼(Taprone),高原之城。看这个,他们的东西。”斯金纳从指缝里变出一枚银质的圆扣形饰牌,“上边这是双马,拿沙特耶神(Nasatya)的标志;这是狮鹫,格里芬在拉马车;这两个是大柔氏的神。马车的柱子是竹节型的,边上这里两条游龙,竹子和龙的制形来自汉人。这个牌子是那里一个祭司的,或说通天巫,我猜他们的族群里不仅有各色眼睛的双河后人,还有旸谷后人。你应该去看看,傍巴甲人。”
“为什么?”
骊珠看着斯金纳的眼睛,老费说过双河人有各种各样的语言,各种各样的人,鼠夹岭人也说过这一点,不奇怪。
斯金纳一直在邀请他,他明白。
但斯金纳加重的语气让骊珠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可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什么特别。
还是招牌式的耸肩,斯金纳说:“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东方人。”
八七却没他这么含蓄,她直言不讳地指出:“你没别的地方可去,行者。跟着我,你对我有用,我也帮得上你的忙。”
游走于秩序的边缘,幽暗的本能,和夜霊在同一条路上。骊珠忘不了这一点,他摇头,“我不能跟着你。我也不是行者。”
“行者确实不会接纳你,世家也不会。你的本能已经脱离了他们的秩序,你和夜霊在同一条时间线,夜霊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