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似曾归楚馆艳歌频动,一曲千金少第一百三十五回:家事高邈刚开始完全没闹明白谭怀玠看了个家信怎么忽然就火急火燎成了这模样,他当初吐得七荤八素被自己背在背上逃命的时候,还能条分缕析一条一条掰扯着洛阳的土地问题,今天怎么连话也说不全乎了?
难不成他们家出了甚么大事?
高邈跟着谭怀玠狂奔了半日,期间一度苦思冥想,还是没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后来高邈一拍脑袋——不会是谭家老爷子没了罢?
他暗暗窥探了一下时不时从车帘中露出来的谭怀玠的脸,那脸色,要怎么凝重怎么凝重,当真是一副死了爹的模样。
后来狂奔了半日,好容易在一个驿馆停了下来,高邈很不好意思地试探道:“谭二郎,你家里……这是……呃……”
他斟酌了半天都没斟酌出词汇来,只好支支吾吾看着谭怀玠。
好在谭怀玠脸色难看虽难看,但脑子总归是好用的,很快明白了高邈的意思:“我家里?噢,是月儿有身孕了。”
高邈眼睛眨巴了半天,一句“你家那口子有身孕了你摆出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来作甚”兀自咽了下去,红夷炸膛一般烂在了自己的腔子里。
谭怀玠很是伤怀地支着头,操着一副伤春悲秋的强调道:“这都怪我,单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没想着给家中去些信。月儿她一个人在家中不容易,又有了身孕,最忌思虑。我如今这诸般行为,连伯朝兄都好一番提心吊胆,莫要说是月儿了。那我岂不是要让月儿让思虑过甚了?都说‘衣带渐宽终不悔’,她不悔,可我是悔的啊。”
高邈从他文绉绉的调调中咂摸了半天,大概体会出了一点“陈三想谭怀玠这个混蛋想得都要瘦了的”意思,被这个才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文人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又后知后觉地泛起酸来——他家里那位怎么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也想伤个春悲个秋。
不过在这一瞬间,他好似又记起了“赏花树下一堆人”一类不那么美好的回忆,默默地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羡慕谭怀玠的风花雪月了。
这书生没收到家信的时候天天在路上晃悠,走得不徐不疾,自从那天狂奔了一次之后,上瘾了一般天天都在狂奔,也不怕再被颠吐咯。赶路的时候,一日睡不足三个时辰,马都快累得口吐白沫了。
狂奔的谭怀玠差不多提前了十日回到了京师。
一整个白天,谭怀玠和高邈几乎都在宫中,点卯似的见了一遍阁臣和六部尚书。他二人也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相思,全力以赴地面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质疑,一整天嘴几乎都没停过。
直到文渊阁中点灯的时候,众人才有些要散的意思。
谭怀玠有点憋不住了,朝着自己对面的正喝茶润嗓子的陈晖拼命使眼色。
陈晖一脸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去,给了他一张拉得比驴脸还长的脸。要不是陈晖怕斯文扫地,恐怕能当场揪着谭怀玠的领子把人狠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