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鄞轻飘飘地话语却如同千斤重,砸在闻宛白的心头,生生砸出了一个血窟窿,血止不住地流,就如同悲伤肆意流淌,宋若离三个字,成了她心口的禁忌,但凡有人一遍遍提醒她,他是因她而死,她都自责到恨不得毁灭自己。
她的身子轻轻晃荡了几下,抬起纯白的衣袖,擦了擦眼角。
“你的恩德,我闻宛白一直记在心上。他日若是有所需,可以来水月宫找我。”
闻宛白自衣袖中取出几枚精致小巧的梅花袖箭,整齐地放在门口,这才直起身子,观察屋子里的动静。可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轻微地呼吸声,竟什么也没有。
她该去做正事了。
良久,直到她转身欲离,不过才迈出几步,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才复响起。
“闻姑娘,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医治姑娘亦只是举手之劳,区区恩德不必太过记挂于心。更何况,陆某亲眼所见,姑娘与苏公子情谊甚笃,便莫再来招惹在下了。”
闻宛白回了身,郑重其事地望了屋内一眼,只可惜在这个角度,什么也瞧不见。
“陆公子今日所言,本宫受教。”
她未再称“我”,而是自称“本宫”。
她身姿轻盈,白衣翩然,桃花陨落时,朝着陆思鄞所在的方向盈盈一拜。
“自本宫登位后,再未对何人行此大礼。今日这第一拜,是因这唐突拜访,惊扰了公子。”
她再盈盈落拜,是为第二拜。
“第二拜,是因宋若离之事,愧疚于心,逝者已矣,还望公子莫要介怀。”
“第三拜,是谢公子的恩情。他日,有缘再见。如若入我水月宫,必然好生招待。”
她不知,那房门紧闭的屋子里,陆思鄞单手抚着胸口,一张脸苍白如纸,随着她的每一个字落下,心口便痛上一分。
小姑娘已经被谷主抱着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陆思鄞的事,他这做师父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闻宛白语罢,站起身来,深深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陆思鄞挣扎着起身,推开门,靠在门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畔流露出一抹苍凉的笑。
他低下头,看见那几枚甚是好看的梅花袖箭,不由拾起来,放在手心不断地摩挲。他并非不想见她,只是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又是由她间接造成,若是被她看见,定然是会自责的。
他不想看见她因为他而自责。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若不是苏晔之那一瓶药,他也许都不能支撑到祈明谷。一次性放了整整一大碗血,即使是一个男子,也不能快速地承受,更何况,他自小便缺血。
罢了,罢了。
能听一听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背影,便已经是一件极好的事。
陆思鄞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影,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闻宛白快马加鞭回到水月宫,已是三日后,有些乏力地踏进水月宫。直奔云泽殿,她此时念着自个儿殿里的汤池,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只是脚还没踏进云泽殿,她的小侍就急匆匆地赶来。
“宫主,苏公子今日一早就出了宫,没有您的命令,奴也不敢拦。”
小侍战战兢兢地向闻宛白汇报情况。
毕竟这位苏公子,自从出现以来,便是闻宛白心尖尖上的人。谁敢对他有一丝不敬,岂不是意味着要提着脑袋来见宫主大人了。
“怎么回事?”
闻宛白有几分疲倦地睨着他。
“似乎是前几日,宫主派人去找一位画像上的姑娘,有了消息。”
闻宛白听了此话,良久未语。
她朝那小侍轻轻摆了摆手,“本宫知道了。”而后便移步书房。领头的暗影得知她回来后,便推开门禀告道:“宫主,那画像上的人,有消息了。”
从前,这一队暗影是都藏匿于书房附近的,闻宛白的书房金碧辉煌,恢弘大气,可藏的地方有很多。
但自从闻宛白开始给他们安排任务后,便意味着他们不只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在仔细搜寻着画上的人,直到有了讯息,第一时间赶到书房,却不见闻宛白的踪影。
书房中,是一位月牙白衣衫的少年。
闻宛白看着将头伏得低低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本宫恐怕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