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冥思苦想,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表兄的遗物,还请宫主送回宋府,当日若是有缘,会再与宫主相见。”
闻宛白轻轻一愣,看来陆思鄞是铁了心不见她,只是客人都到门口了,哪里有不出来见见的道理。
她掸了掸衣服上的桃花,在阳光下舒服地眯了眯眼,这才将目光转向小姑娘:“本宫在此处等他三日,见与不见,凭他定夺。”
语罢,将马儿仔细拴在了桃树下,施展轻功飞上了一粗壮的树梢,稳稳当当地躺在上面晒起了太阳。
她的脾气已是收敛了许多,若是按照以往的性格,必定是要将这祈明谷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到的。想来,这环境倒是安抚了她。若是水月宫天寒地冻的环境,她势必是不可能笑眯眯地对小姑娘讲话的。
小姑娘看着她灵活地飞上了树,不禁感到万分神奇。但仍记得在耳畔回响的淡淡话语,转身再一次跑了进去。
“思鄞哥,你真的不见闻宫主么?她说要在谷外等你三日,见与不见,但凭你定夺。”
陆思鄞正盖着三四床被子,卧在小木床上,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隐隐有几分失神。
见与不见,凭他定夺。
可他费尽心思,险些将自己搭进去,才换回她七日的武功。
既然她能追到这里来,便说明武功已经恢复,若是在这祈明谷外等上他三日,岂不是在空耗时间。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干涩的嘴唇显出无力的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他的师父在他软磨硬泡之下,才答应带着宋若离的骨灰盒去水月宫走一遭,也才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闻宛白便已经赶到。
还真是……有心。
若他不曾看见她与苏晔之相拥时妩媚入骨的模样。
他宁可相信,他的小聋子,是那般的单纯无欺,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等着他救她于水火之中。
谷主长身玉立,虽说年事已高,面上却还是一副年轻的状态,约莫四十余岁。他端着适才熬制好的补药,走进了屋子,光线十分充足,照射在陆思鄞脸上,显得那一张脸格外的干净。
苍白,脆弱,悲天悯人。
是他身为医者独有的气质。
“喝药。”
陆思鄞接过碗,只是喝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便让他难以下咽,最终只好捏着鼻子硬生生吞了下去,而后重重地将白瓷碗搁置在了一旁的小木桌上。
他在进入祈明谷之前,也是个纨绔子弟,挥霍钱财,吃穿不愁。但自从陆氏落魄,他的母亲因未得到及时的医治而走向死亡,寄居于宋府一段时日后,他便进了这祈明谷,一步步成长为一位勤俭有度,悲天悯人的医者。可有些痛,是刻在心里,挥之不去的。
出了祈明谷,他依旧可以出手阔绰,挥霍无度。毕竟他的母亲,是出自东锦城南的宋家,自然年年不会亏待于他。
“你看看你,多大个人儿了,还怕苦。”谷主见状,不禁打趣道。
陆思鄞不由念起,闻宛白每一次喝药时,一饮而尽的模样。
谷主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又在想什么?”
小姑娘扑进谷主怀里,“爹爹,水月宫宫主求见,思鄞哥却不见。”
听到‘水月宫宫主’五个字,谷主唇畔的笑意一凝,神色微有几分复杂地投向陆思鄞:“当真不见?”
陆思鄞苦笑一声:“我现如今这个样子,何必见她?师父,让她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好瞧的。”
谷主有些无奈,却是冷冷哼了一声。
“你落得这个境地,正是拜她所赐。为师不找她算账已经够好,你这孽徒竟还指望为师心平气和同她说话。”
陆思鄞轻轻一笑。“师父是想试试被水月宫宫主打伤的滋味么?”
突然间,他似乎看见一抹白色的一角,余下的话生生顿在喉间。
“不要进来。”
闻宛白只是站在门口,轻轻眨了眨眼,倒是颇为守礼地立在了门外。“思鄞,你为何不见我。”
陆思鄞唇畔绽开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我还是不能接受表兄因你而死之事,你走吧。”末了,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师父一副看孽徒的表情,小姑娘则是正欲开口说话,便被谷主捂住了嘴,一个眼刀过去,想说的话便尽数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