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安宁,欢畅无虞。欢乐却是入不了她的心的,苦涩的味道溢进她的嘴巴,原是泪水的滋味。
许久不曾落泪,自她失去武功,却愈发频繁地流泪,脆弱地不堪一击,倒不像她的作风了。
她弯了唇角,不知是忆起了何事,眸光有几分悠远。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在眼前,苏晔之心中若是不曾有触动,才是假的。人皆向往美好的东西,殊不知,有些东西,看似美好,实则是毒药,沾了便会毙命。有些人,亦如是。闻宛白,便是如此。
闻宛白许久不曾展露这般干脆纯净的笑意,抬手触碰到自己略弯的唇,生生愣了一下。
她抬起眸,淡淡地望着眼前生的格外精致的少年,牵了牵唇角,不声不语,一时格外安静。
“你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苏晔之沉吟片刻,眸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唇畔隐隐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闻宛白此时正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寄白精致的纹理,闻言稍稍一愣,喉头轻轻滚动,咽下一口口水。怪恼人的,嗓子有几分痒。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小晔之,嗯?”调侃的语气不经意流露,尾音拖长,摇曳着万般风情,唯独对他一人,却是惊煞了他。
那清越出尘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心中最柔软的位置,有些酥痒。少年微微一怔愣,随即一抹欣喜稍纵即逝:“你,你能说话了?”
她误食了寒水草,即便它已失去大半功效,解她体内的毒,也已是绰绰有余。加之陆思鄞之前的悉心调理,想不恢复都难。
她挑眉,面上不显,似乎这件事对她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而是问苏晔之:“怎么,不开心?”
“没有,没有不开心。”苏晔之分不清心中究竟是何等心思,早已下定决心,再见便是杀戮。可如今的闻宛白,与羞辱他时的她大相径庭。
他心中有正邪之分,亦有对错之判。比起那些落井下石之人,闻宛白高尚得多。更何况,方才他问她从前时,她流露出的神情,是不同寻常且耐人寻味的。
若非天性如此,他的满腔恨意,只会将她推上绝路。
“不恨我了?”她撩了撩眼尾,眉目间潋滟不尽妖冶,那股子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仿佛一瞬间归来,又仿佛从未离开。
她不再自称宫主,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颇不是滋味,却偏生说不上来是为何故。
只是四个字,却一个个砸在他心上,欢喜得近乎溺出水来。
恨么?
她痴傻时,他也曾态度恶劣。这些,此时此刻,闻宛白自然记得门清。不过啊,她不愿过分计较,如今,她不再是水月宫宫主,只想做一个鲜衣怒马纵意快活之人。
那些恨意顺随着他的举动,早已流逝得干净,他对她,可是半点儿都恨不起来了。
“苏晔之,不过是几个月,你便将我教你的东西,通通忘了么?”她轻轻呵笑一声,恨一个人,便要一直恨下去,不要有任何犹豫,她说过的。
你的犹豫,会害了你。
她啊,她是早已堕入黑暗的魔,若他苏晔之怜悯她半分,都保不齐要被她拉下深渊。
毕竟,通往万劫不复的这一条路,过于黑暗。
她喜欢光亮。
一个企图拉她上岸,一个企图拉他入无尽深渊。各怀心思,未雨绸缪。
她紧紧盯着苏晔之的每一分神情,突然呵呵一阵轻笑,笑声清脆。
“苏晔之啊苏晔之,我没想到,你会陪我这么久。”
她倏地止住笑,模样格外认真。
“我若是你,便会趁机杀了这人人不喜的女魔头,杀了这个曾辱了你的不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