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广照,鹅毛大雪漫天飘落。
眼落处,人间好似玉做,自时光中定格。
白夜静极,风止语。
【我该往何处去?】
苏佩锋起了个念头,而后心头久久发空。
怔然站了片刻,他步入望江巷,在巷口西转——彼处,敖知弦有一座私人小院。
又走过两条街。
当小院氤氲着月光的雪瓦远远映入视野的时候,苏佩锋终是驻步。
苏家大宅在西京城南。
缓步踏雪,脚程差不多半个时辰。
门房半夜被唤醒,本来不满,但见了雪夜来人的面貌,哪还敢有惫怠。
房间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
苏佩锋坐在床边,脱了上衣,散出浓郁酒气。
贴身侍女手持热毛巾,替他擦身。
“嫣然,我不在的时候,这房间伱也天天打扫?”
苏佩锋问道。
“还换了褥子。”
他按了按床面。
“少爷上回在家过夜,秋老虎都还未过去,如何能与腊月用同一套褥子?”
侍女嫣然噗嗤一笑。
“日日洒扫是奴婢本职,不值少爷一提。”
“只是家什若不常用,反而老旧得快……”
苏佩锋不知怎么作答,只是点头。
自去年春末,他便很少回家,或者随敖知弦住在伏波帮大宅,或者夜宿城西的小院。
以至于这位得了“巨灵相”后族中赐下的美貌侍女,与他还谈不上相熟。
嫣然将冷下的毛巾浸回脸盆浣洗。
衣领间,露出一抹金光,映着烛火。
这是一条细小的黄金项链。
“哪儿来的?”
苏佩锋伸手过去,将链子置在指尖摩挲。
“是大夫人赐的。”
嫣然回道。
“就是在少爷上了天骄榜后。”
“大夫人说,戴上这链子,奴婢便定了归宿,是少爷的人了……”
她说着脸颊微红。
苏佩锋没有回话。
他收回手,按上自己颈间的金锁链。
二十个月之前,正和二十七年的春花还未落尽。
他刚刚进入浑然境,公开斗杀了赤手帮的少帮主,正式有了赤面神的“雅号”。
当夜,带着七处刀伤,第一次进入敖知弦的闺房。
铜盆盛着清水,白绢浸湿,擦去发丝上半干的血迹。
赤着上身,跪在床前。
而后,敖知弦俯下身子,替他戴上了黄金锻铸的锁链。
光辉煌,笑轻舞。
他嗅到了带着血腥味的默许,欣喜欲狂,战栗着爬上了绣床。
少女好似罂粟。
他早已知道她的危险。
那一夜,他亦品尝到她的美。
PS:
“人间好似玉做”化用自晁补之《洞仙歌》。
原句是“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
我书里有不少比喻、拟物是出自读过的中外诗词——几千年来中外才人无穷,我想必不太会是任何一个比喻的初创者。
这些修辞有的我记得出处,有些我“自以为”原创。
专门提这茬,是因为最近读到了西贝的现代诗《路人》,2015年发表,里头有一句“风虽大,都绕过我的灵魂”,特别好。
然后我想起我在第一卷写过一句“山风吹得很烈,却都绕开他落下的泪”,自以为不错。
显然,我那句是从西贝这来的。
但我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在哪里第一次读过《路人》。
这种事我第一次意识到发生是在上本书。
我写的角色龙魔战死,遗言是“吾生吾涯譬如此拳,一往无悔”。
当时我自鸣得意。
后来有读者留言说像北斗神拳里头的角色拉奥的遗言“我的生涯一片无悔”。
我没看过这漫画,只听说过名字和主角健次郎。
但回头看了切片,我很确定这灵感是从拉奥这里来的——或许是我听说,或许是我小时候在电视点播台看过这一集,只是我不再记得。
如果有类似情况,欢迎大家替我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