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台上还侃侃而谈的商此时可谓是一言不发,深受震撼。
“我也正有此意。”
荀轲点了点头,当然没有推拒。
商言辞惊人,可过于极端,纵有才能,也容易伤人伤己。
更何况他还很年轻,的确需要一番打磨后再开始真正做事。
“你可愿意随我修习?”
两人三言两语间便已经敲定了此事,荀轲便又问向商。
此时毕竟还是要他自己同意才行。
商大受震撼,立刻说道:“求之不得!”
别看他在台上对儒家丝毫不客气,那是因为儒家本就多他一个不多,不趁机宣扬自己,哪里能够体现出身价?
不能脱颖而出,他便仍是无数庸庸碌碌者得一员。
在困顿的时候,难免要剑走偏锋,兵行险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举。
“很好。”
顾担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聊吧。”
如今顾担对于夏朝的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关注了。
荀轲已经是夏朝新的守护者,他这个老人家,合该哪里凉快哪待着去。
告别了几位之后,顾担回到了顾家小院之中。
顾家小院中有在人。
是小莹。
“顾叔叔,你回来啦?饭快要做好了,今日的讲道怎么样?”
小莹从厨房中探出头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已经回来两年有余。
太医院中太医令的职位,也已经辞去。
用顾担的话讲,那叫光荣退休。
小莹已经不年轻了,算一算年龄,已经七十余岁。
再加上未曾练武,就算有医术在身,懂得调养,毕竟也年老体衰,不能再四处奔行,精力也大不如前。
就算服食过盛颜花,能够驻足的也仅有容貌,身体的变化,仍不可逆转。
于是干脆辞去了官位,又回到了顾家小院之中,给顾担洗衣做饭,尽一尽孝道。
顾担也多了一个聊天解闷的后人在这里,倒也不算是寂寥。
“还不错,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伙子。”
顾担简单的讲述着今日的见闻,还有偶然相逢的那位大月使者。
如今再提及几十年前的事情,能够听懂的人,都已经不多了。
到了晚上,荀轲也回来了。
小莹既然住在这里,荀轲便也住了下来,反正顾家小院其实不算小,不差几间屋子。
三人坐在那颗已经新生过一次,又重新茁壮成长起来的柳树的石桌下闲聊。
“那个商,我倒是打听了一下他的来历。”
提起这个,荀轲神色有些感慨。
商,无姓。
但他并非没有父母,恰恰相反,他的父母还是颇为富庶的一处人家。
可在四岁之时,商却被人牙子给掳走了。
最终辗转数地,卖到了羽州一处略显偏僻的小山村。
四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些事,自然是又哭又闹。
于是理所当然的毒打加身。
因为最初的挣扎过于厉害,买下他的那户人家甚至用绳子拴住他的脖子,另一头绑在房梁上。
这样就算是那户人家出去务农,他想跑除非将自己给活生生勒死,不然怎么都不可能解开绳子。
再后来大概只过去了一年,那户人家的主心骨去河里游泳,竟不知怎的被淹死了。
而他,则又被卖到了另一户人家。
这还没完,第二次被卖之后,商已经学的很是乖巧,起码他懂得不再当着人面上又哭又闹的事理。
他表现的很是乖巧,于是博得了第二户人家的信任。
两年之后,由于自己的乖巧表现,已经偷偷暗中积攒了些许钱财的商,偷偷跑了。
但很遗憾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实在是过于显眼,他能跑到哪里去?
努力奔行一天一夜,第二天就被同村之人找到,抓了回去,被活生生打了个半死。
其间到底有怎样的经历,恐怕唯有商自己明白。
他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在第三年的时候,第二户收养他的人家,得了不治之症,又死了。
有人开始说,是他克死了人。
又是一顿毒打之后,商又被贱卖给了第三户人家。
这一次的商差不多也该彻底死心了。
但他没有。
他在逐渐长大。
他变得沉默寡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每一个人。
这一次他发现了自己当初计划的可笑。
一个近乎于与世隔绝般的小山村,方圆几十里地,仅有少数几个村落,而且他们大多熟识。
山路对于孩子而言,跑上去与等死无异,常走的小路那就是自找没趣。
进来这里,小孩子还想跑?
痴人说梦!
这里的人挨家挨户都有所串通,若有商旅过来,还会纷纷打掩护,他们这些被买来的家伙,更是严禁出门。
是的,他并非是独一个被买过来的孩子,只是不幸中的那一个罢了。
按照这里的人的习俗,他必须结婚生子之后,才能略略放松这种看管。
唯有等到自己的孩子也长大之后,才算这个村落的一部分。
那几乎就是把命都栓在这个村落了,将被彻底同化。
如果没有外来的因素,他此生都再没有了半分的希望。
但机会,还是来了。
穷乡僻壤之地,连商旅都甚少前来。
可有人愿意过来。
墨者!
在商十一岁的时候,有墨者来到了他所在的小村落。
当时的他,正在田里务农——不干活,会被打。
有外人来此,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会被丢到房间里,不许出来。
但当时墨者来的突然,距离他不过百丈。
而在那个时候,十一岁的他已经订婚,最迟下一年就要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子‘喜结良缘’。
机会只有一次,是生是死,仅此一次。
商握紧了农具,拍死了想要抓他回去的主人家。
愤声疾呼。
“冤屈在此,墨者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