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周书记这次下了决心。”原来市公安局长同政法委书记一样,对市委常委会的真实意图,心里并没有底,在拭探政法委书记的态度。政法委书记看出了市公安局长的心思,依然笑而不语。市公安局又感叹道:“也该整顿一下了,虽然我到马山任职时间不长,对马山的情况远不如书记您熟悉。但马山的法治环境尤其是梁庄煤矿的治安情况太糟了,照眼下的情势发展去,马山早晚会出大乱子。”
市公安局长的目光不时的望向政法委书记,见政法委书记始终满脸微笑,在认真倾听自己的内心感慨。市公安局长就继续道:“其实,梁庄煤矿渗水事故就是个明显的信号,是混乱秩序的反映,哪届市委不把梁庄煤矿治理作为重点?可结果呢,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马山的关系也有点复杂。我记得,我刚交流到市公安局工作,前山县委为我接风欢迎时,县委领导首先向我介绍起了梁庄煤矿。梁庄煤矿是当地的利税大户,也是市里的重点企业,可能社会治安有点乱,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我想,也许这是县委领导的谦虚,一个县的小型煤矿,社会治安肯定会有些问题,乱采盗挖问题定会不少,但又能乱到什么程度啊,然而没想到竟乱到了如此程度,杀人报复。经过几次专项治理,可结果仍不理想。”
政法委书记一直没有表态,两眼不时的望向市公安局长,市公安局长说的都是实话,他本人对梁庄煤矿的治安形势也很了解,但他更关心此时市公安局长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市公安局长心里也明白,作为政法委的老书记,其对梁庄煤矿的治安形势比自己还清楚,他也在试探政法委书记此时的心思。然而无奈,政法委书记始终微笑,很难看懂他的内心。市公安局长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拖,未必不失一种好的工作方法,但他更清楚,在林发趾谋杀案上,市里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或者说,了解一下市委政法委书记的态度,对自己下步的工作很重要。就目前侦察获取的情况看,林发跖杀人案,不仅案情很复杂,可能涉及一些地方官员,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利益链,还有可能涉及市里的一些领导干部,一旦有所闪失,或是考虑不周,不仅影响案件的侦办,而且还可能在马山掀起不小的震动,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或许这也是市公安局迟迟没有下决心的主要原因。
市公安局长向坐在身边的副局长使了个眼色,道:“书记工作很忙,你抓紧把林发趾案及进展情况,尤其是下步可能遇到的主要困难,向书记作一简要汇报,请书记帮我们指点一下。”
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心里一直在揣摩着一把手说过每一句话里所浸透着的信息。突然,一把手让自己汇报案情,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先是一怔。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直负责林发趾案的侦破,对案情很熟悉,因此很快恢复了常态。
从市委上访回到梁庄后,尤其是周思国看望了林发趾并捐款,再加上吹嘘与喧染,林发趾很快成了当地新闻人物,甚至成了香饽饽。对小混混林发趾大家心里很清楚,起初也就并没有在意。倒是县里、乡里,或是看在周思国的面子上,或是与周思国保持一致,经常前往林发趾家探望,这时的林发趾似乎变得神奇起来,用村民的话讲,那小子开始抖了起来,走路都带晃的。当时,村里还没把当林发趾当回事,一次,有村民与一另村民产生土地纠纷,对方虽然不占理,但与村里关系不错,那村民明显有些吃亏。经他人指点,那村民就找到林发趾,让林发趾到乡里通融一下,其他村民也想借机试探一下林发趾的本事,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看林发趾的笑话。
本来那村民对林发趾也没报多大的希望。林发趾倒是很爽快,对那村民的请求一口答应下来。
那村民离开后,林发趾接着去了趟乡里,事情很快有了处理结果,乡里直接把电话打到村里,让村里抓紧处理,并带有倾向性意见。而对方在当地势力也很强,根本没把林发趾当回事,尤其是听说是林发趾找到了乡里,就上门与林发趾争执了起来,最后动手打了林发趾。林发趾又跑到了乡里,乡里便让派出所出面解决,并且明显偏向于林发趾。对方无奈,只好找人四处活动,而得到的信息却是现在的林发趾已与过去的小混混不可同日而语。更有人向对方捎话说,千万不要招惹林发趾,其上边的关系很硬,县里和乡里都让他三分,劝说对方息事宁人,否则,吃亏的将是自己。此时的林发趾如同从奴隶到将军,更加得意,也更加张狂。为了显摆自己,经常无事生非,尤其是到了秋收季节,家里缺少什么,大白天,公开到村民的地里去收,当地村民碍于胡发趾上面有人,敢怒不敢言,后来竟然发展到连下地干活也不去了,缺少什么直接向村民家去要。村民只好敬而远之。此时的林发趾成了村里的一大祸害。
村里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一天,村里有人指点林发趾:你现在名气这么大,在庄乡兄弟爷们面前耍威风不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乡里去矿上耍威风啊,或许村里兄弟爷们还能沾你点光呢。林发趾毕竟书读的少,也没见过大世面,头脑简单,经人一撩拨,也觉得有道理。其实当地村民也有他们的想法。煤矿占了当地好多农田,矿上赔偿较少,而且常年挖矿,造成水土流失,对庄稼的生长影响较大。矿主与村民的矛盾突出,经常与村里人发生纠纷,甚至是冲突。村民经常到矿上要求赔偿,矿上以土地国有为名,根本不把村民的诉求当回事。村民就经常到矿上偷煤,矿上就增加了不少保安,加强看护。尽管如此,治安事件时有发生。此事被村民反映到上面,由于说不清的利益,当地有些领导的态度很暧昧,最终不了了之。
“说不清的利益?好一个说不清的利益。”突然间,政法委书记自言道,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愣,心想:对这地球人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公开的事实,难道政法委书记不清楚?还是明知故问,或是另有考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轻轻的点了点头。
正如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心里所想,政法委书记的故意提问,的确另有考虑,对其中复杂关系所夹杂着的利益,已有耳闻,但那只是私下传说,或是有人向其不负责任的议论,但借公安局领导的嘴,在这公开场合讲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是公安局领导将私下传说议论变成了公开汇报,就有了组织的成分,理应引起自己的重视。政委书记心里很清楚,公安局分管刑侦副局长的汇报,绝非信口开河,此事非同寻常,更应慎重,政法委书记很想借机对相关情况作一深入的了解。
“名义上是支持当地企业,也是为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而实际上,有着自身利益的考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知道此时说话的分量,语气更加稳妥,字甄句酌道。
“什么自身利益啊?”政法委书记似乎对分管刑侦副局长的汇报很感兴趣,而又故作漫不经心,似乎故意让对方摸不透自己的心思。
“有的当地领导在煤矿入了干股,有的批廉价煤或是煤矸石,然后转手倒卖,空手套白狼,赚差价。”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觉得自己的汇报似乎偏离了主题,成了反映情况,或是告当地领导的状。更不知此时的政法委书记心里在想些什么,不敢抬头直视,低着头,似乎在试探政法委书记的态度。
市公安局长知自己的副手反映的问题重大,而又是下步工作避不开的话题,就一直在望着自己的笔记本,不时的作着记录,静静的听着,丝毫不敢轻意表态,更没有插话。
“仅是当地领导吗?”政法委书记随口道,满脸微笑,依然装作漫不经心。
分管刑侦副局长明白政法委书记的意思,而且隐约感到,政法委书记掌握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少,其在故意诱使自己将心里话全部讲出来。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似乎感受到了压力,不敢再贸然回答,从兜里掏出烟,刚要点上,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向政法委书记望去。政法委书记看出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心思,点了点头,微笑道:“抽吧。没关系,我原来也吸烟,只是近年来,气管不太好,戒了。我还是习惯闻烟草的香味。 ”
分管刑侦副局长深深的吸了口烟,抬头看了政法委书记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肯定还涉及市里,否则,当地领导也不敢不顾群众利益,袒护矿上。只是这方面的情况,更为准确的说,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有些事情不好落在纸上,只能汇报。”
“有没有更直接的情况,或是线索?”政法委书记目光望向分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