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我信,而且我信天命归我。”
程颖又笑:“你生来富贵,命这么好,当然信命。我们村里的老人们,虔诚地供奉清灵帝君,就是为了来生能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
“实用的愿望。”
“但这个世上怎么才能人人都是富贵人家。”
“富贵有富贵的无奈。如果一个国家是座房子,那么民众是土,能做成墙壁、石阶,而贵族是重金玉器,琳琅满目,端正摆在岸上。可若遇到变故,墙壁石阶,或许还有残塬半壁可剩,里头的瓶瓶罐罐,可就要砸个稀碎了。”
程颖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事情。在村里的那几日,施澜生已经解开她书本上的许多迷惑,她对他已经是很崇拜的。现在,正抬着头,用更加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她突然轻轻喊了一声。
施澜生心里一怔,低头看见程颖清亮的眼神,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眼睛很好看,就像春日里的桃花。突然心中涌出无限柔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很受用。从来没有人摸过她的头。如果非得说她的头和什么有过接触,除了枕头,半山上清灵大帝的木头膝盖,就是母亲用的各种木条抽过她的头。
施澜生又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我不叫施甫,那是哄你时取的名字。我叫施澜生,别忘记了。”
“我在梦中时常梦见一个人,我叫他师父。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可不当你师父。”
“嗯,可你已经教了我很多知识,还教会了我骑马。”
施澜生没有再回答:“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
程颖抱着他的袍子回了帐篷。施澜生和庄稼人还是不同,身上总有淡淡的香味。袍子上也沾染了他的香气,她轻轻地嗅了嗅,将其小心叠好,放在枕头边。施澜生却站在星空下,思绪万千。
当今天下正是锦朝日薄西山之时。皇室式微,京城里天子外不能制约诸侯王,内被士族门阀架空,基本丧失对天下的掌控。各诸侯国开始蠢蠢欲动,各个招兵买马,不断掀起各种争端,如同干柴已就绪,只差一个导火索。
午国因为在众国中实力强悍,特别是施寇庄为王以来,国力大盛,人口增多,百姓相对安居乐业。与吴国、许国并列为老式三霸,互相牵制,但并不直接对抗,小国更不敢来打午国的主意。所以,国内十分平静。留地又是午国最偏远贫穷之地,更无战祸之苦。他身为世子十五年,看出施寇庄对向外扩张毫无想法,只想守成,在国内当个贤明国君,所以国强军弱,已置午国以危地。施澜生有一番报复,还未施展,忽然被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逼到留地,已然身临绝境,面对的将是一波波血雨腥风…
第二日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留地首府湖关城。
湖关城在程颖看来很是繁华,但施澜生却颇为不满,这与午国国都定城相差太多。
进了长丰街,留地太守陈农信早布置妥当,道路上的人被清退一空,打扫的干干净净。
陈农信带着留地官员跪在当街:“恭迎文安郡王!”
施澜生轿子停下,帘子都懒得掀开,颇有威严说了句:起来吧。
付东进也未从马上下来,对着太守一拱手:“前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