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温雅长袍的闻人靖站在月下,显然刚自娄尚书那回来,他眉心微皱,正要再开口时,却发现了什么,猛然一拂袖,指向闻人隽身后的屋顶:“那是什么?”
闻人隽吓得更厉害了,急急张开手,下意识想挡住闻人靖的视线,“没,没什么的,爹你累了吧,我扶你去……”
“你让开!”
闻人靖眼眶跳动,盯着那打斗的身影,电光火石间,忽地一声吼道:“来人,快来人啊!抓采花贼!”
奉国公府的护卫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个个举着火把,如长龙一般涌现而出,围到了闻人靖身旁。
闻人隽吓得更加魂不守舍了,再没办法瞒下去,只能拦住闻人靖,急声道:“爹,不要动手,不是采花贼,是一场误会,那人是,是……是鹿叔叔!”
“鹿……鹿行云?”闻人靖眸中迸出精光,捏紧了手,霍然看向屋顶,“是鹿行云那龟孙子?”
闻人隽顾不得回答,心急如焚,又提着裙子奔到院中央,冲屋顶上扯着嗓子喊道:“骆师弟,错了,那不是采花大盗,不要再打了!那是我娘的朋友,是鹿叔叔,别打了,你们快下来……”
“果然是鹿行云……”身后的闻人靖捏紧双拳,定眸看清屋顶上的人影后,脸色愈发阴沉:“明天,明天是眉娘的生辰,难怪……难怪这姓鹿的又来了,真是岂有此理,阴魂不散!”
他骤然一挥手,几乎是恶狠狠道:“来人啊,弓箭手准备,给我把那个抱琴的采花贼射下来!”
闻人隽吓得一激灵,赶忙回头相拦:“不行,爹你不能下令,不能让他们动手,那是鹿叔叔啊,还有我的一位师弟,你不能……”
闻人靖不耐烦地一哼:“来人,把五小姐拖到一边,看住她,不要伤到她了!”
立刻便有两名护卫上来,按住了闻人隽,闻人靖面色阴沉,拔高语调,继续下令:“看仔细了,你们别乱射,就对准那个抱琴的老淫贼就行!”
“是!”众护卫齐齐应声,夜风凛冽,只听“咻”的一声声,万箭齐发,穿破夜空,直向屋顶逼去。
“不要!”闻人隽脸色大变,却如何也挣扎不开。
皓月长空下,那屋顶上的那两道身影也瞧着不妙,共同反手一挥,拂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箭矢。
两人暂停交手,只身形如风闪动,内力激荡,在屋顶上同时出掌相迎,只见月光之下,无数根箭矢连人都没碰到,便被掌风震落下去,纷纷扬扬洒满一地。
漫天箭雨齐发,火光在闻人靖眸中跳跃着,他紧盯那道抱琴的身影,“没用,真没用,至少挨到一片衣角啊,今天一定要给那龟孙子一点教训,谁能把他射下来,赏黄金百两!”
众护卫又齐齐一应,愈发奋力拉弓,飞箭疾速射出,气势浩荡,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道红衣身影踏风而来,掠入半空,长发飞扬——
“鹿三哥!”
素手抓住几只飞箭,头也不回地狠狠掷了出去,红衣烈烈,飞过月下,直朝屋顶而去。
闻人靖一震,嘶声急道:“快住手,住手,收箭!”
闻人隽也拼命挣脱了桎梏,几步奔上前,颤声喊道:“娘,娘!”
大部分护卫及时收手,却有些离得远的弓弩手没听清,仍拔箭欲射,闻人靖心头一跳,大跨步上前,一把按住那弓弩,抬手一耳光便扇了过去。
“蠢货没听见吗?都给我住手,没看到眉夫人在箭阵中吗?要是敢伤了眉夫人,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那弓弩手一哆嗦,扑通跪地,连声求饶。
另一头,那袭明艳红衣已飞上屋顶,一声急道:“鹿三哥,你没事吧?”
月下男子一袭玄衣,面容冷峻,抱琴站在风中,颇有一番出尘气质,他对上阮小眉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打紧,这些雕虫小技伤不到我。”
阮小眉长舒一口气,歉然道:“鹿三哥,真是对不住,城里最近出了个采花贼,专在世家贵族作乱,他们是误会了你,才这样……”
男子低沉一笑,看向已然惊呆的骆秋迟,“无妨,我知道是误会一场,并不想与这位小兄弟动手,奈何他身手敏捷,我绕了七个屋顶也没能甩掉他……”
骆秋迟如梦初醒,忙上前一拱手,颇有些哭笑不得:“前,前辈,实在抱歉,是我冲动了,冒犯了前辈!”
那男子一抬手,月下眉眼淡淡:“后生可畏,何来歉意?”
说完,他扭头看向了阮小眉,顷刻间变换了语气,低柔问出一句:“小眉,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鹿三哥,劳你挂心了,谢谢你每年都记得我的生辰,不远千里来看我……”
两人月下对望,口气熟稔自然,有风扬起他们的衣袂发梢,一玄一红,身影并立间,竟如一对璧人般。
底下的闻人靖再按捺不住,捏紧双手,咬牙道:“鹿行云这个龟孙子,小眉都嫁人了,还阴魂不散!”
他心中虽恼怒至极,却顾及着阮小眉的名声,一转身,不露分毫,只对着一院的护卫冷冷道:“你们先撤吧,是眉夫人的朋友造访,一场误会,谁都不要说出去了。”
正开口间,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琴声,他眉心一动,霍然回身望去,只见月下屋顶,那袭玄衣盘膝而坐,长发披散,对着阮小眉抚琴,琴声如行云流水一般,阮小眉在一旁伴琴而唱,歌声袅袅飞扬,两人身笼薄光,遥遥望去,如诗如画。
闻人靖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猛地转身,对着一院愣着的护卫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滚滚滚,等着我给你们发宵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