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话,让围着苏牧的侍卫们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占据了道德高地,他们的底气足了很多。
虽然不敢像管事那样大声斥责,可眼睛里凶光亮起,用手按住刀柄,随时可以拔出。
看到目的初步达成,管事更加张扬,指着苏牧:“说话呀!怎么,这个时候心虚了?”
当着上百名侍卫的面,大声喝骂。
但是面前的年轻侯爷太淡定了,刀未出鞘,四下环顾,给人一种感觉——
无论是喜亲王府权势熏天的管事,还是刀兵在侧的侍卫,全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他鹰视狼顾,在找的是别人。
果然,苏牧视线顿了顿,失望摇头。
他刚才本意是在戒备,戒备那个可能阻止了兵天阁使者继续传讯的“宗室高手”。
于喜亲王府腹地冲天一刀,既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又是宣威挑衅。
但是等到现在,那名让他忌惮的神秘高手都没有出现。
而愤怒的根源,则来自于他从小矮楼里顺出来的一本囚犯名册。
粗粗翻阅,苏牧得知,这座小矮楼内,关押的都是被喜亲王视作“异己”之人。
有的是在市井中,对宗室权势熏天流露出担忧的读书人。
有的是被宗室走狗欺辱过,不肯逆来顺受,奋而怒骂的山野村夫。
也有官职不高、对宗室干政有所不满,表达出来明确政见倾向的底层官员。
这些人被悄无声息抓捕来这里关押,受尽折磨、审讯。
有的供出不尽不实的口供,成为喜亲王拿捏朝中官员的凭据。
没什么口供可以留的,就变成了狱卒们取乐的工具。
苏牧刚才有两个选择——
一,留着他们,作为攻讦喜亲王的罪证。
但看到这些人当下的形貌,苏牧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感知沉入小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滔天的绝望。
这些人已经被酷刑摧垮了精神。
留在心中的唯一执念,只剩下在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着的那句话:
“杀了我”。
于是苏牧选择了第二条路——
亲手帮他们解脱。
此时此刻,横七竖八倒伏在塌陷残骸中的那些不成人样的残骸,脸上挂着久违的微笑。
分明是星夜,他们却仿佛终于盼来了光明和温暖。
一种若隐若无的触动让苏牧似有所感,他转头望向矮楼废墟,看到夜色似有扭曲,幢幢的阴影浮动不定。
轮廓似在对他作揖。
幻觉?
管事叫骂不停,终于换来苏牧对他投注来目光。
年轻的功勋侯爷默然片刻,很平静问:“怎么不见喜亲王?”
一道道目光聚集而来,充满震惊。
难道他还想杀王爷?!
侍卫们的长刀半出鞘,职责和恐惧在心底天人交战,他们既不敢有所动作,又不敢完全没有动作。
脚下不自觉碾踩地面,包围圈也一点一点松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