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立功?”烈安澜声音沉沉,瞳光内敛,没什么起伏地重复了一遍。
少府监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说:“收归北蛮事关重大,臣恳请陛下准臣以待罪之身,完成营建!届时便是重罪加身,臣也无怨无悔了。”
倒是狡猾……太尉一党的人心中发笑。
真让你营建改造完了京西别院,蛮夷感恩戴德,陛下还能动得了你?
个把月的时间,足够宗室动作、扯皮一番。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失去了在朝堂之上,挟大势裹天威,雷霆一击的优势。
于是一名谏议大夫出列附议:“少府事务错综复杂,非少府监,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理清,陛下还请三思。”
乍一听是在帮少府监说话,实际上却是诛心之言。
事务错综复杂,是上位者无能,没能整饬得条理分明。
你把少府管成这样子,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自己家一样,存了什么心思?
少府监听了想骂人。
奈何今天他得罪了太多人,百官余怒未消,没心思帮他说话。
这就是拉大家一起下水,再立一个典型的好处。
人性阴暗,为了脱罪泄愤,为了自身安危,对树立的典型落井下石,太自然了。
此时此刻,就算群臣中有人能看破、想要为少府监说话。
也得考虑到满朝文武的想法。
这就是所谓大势。
一旦势成,裹挟在内的人身不由己。
便在此时,一直沉默看戏的百官之首,丞相元朗,在原地缓慢抱拳,苍老的声音说道:“臣启奏。”
他是三公中权势最高之人,直接辅佐君上,一言九鼎。
此刻他似乎也被惊动,这对于朝堂来说,可谓地震。
一个少府监,竟然同时惊动三公……这是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旁观的大臣目光闪动。
开眼界了开眼界了,三公齐动……大殿外参加朔望朝的低品级官员直呼过瘾。
波谲云诡的大殿党争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今天散朝之后,有东西能在酒桌上吹牛,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不管今天少府监头上的轧刀落不落得下来,京师之内,他都得站在风口浪尖好一阵子。
就听烈安澜语气温和道:“元爱卿请讲。”
元朗一边思考,一边说话,语气平和,带着令人镇定的力量。
“微臣以为,少府监与众位大人罪证既然明确,那不治便不足以安天下人心。
“然,诚如少府监所言,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既然是招抚北蛮,那自然需要举朝通力,做成此事。
“营建京师别院不是小事,用度也是不菲。诸位大人们小节有亏,那便在此时上为国出力,以表拳拳悔过之心。
“少府监罪责最重,但也不可或缺。朱大人,兵家不也有临阵不换帅的说法么。”
烈安澜眯起了眼,人间主此刻深沉如海,俯瞰朝堂,无喜无悲。
不愧是三朝元老,简简单单一句话,几乎要将刚才她推波助澜形成的大势消弭于无形。
百官要一个宣泄口,丞相元朗正好就就给他们了一个。
比起死咬住少府监不松口,有法子将功折罪,这是大臣们都乐见的。
改建京西别院大功一件,原先少府和将作大匠两家分肉,如今现在所有人雨露均沾。
好事。
站的远一些的宗亲王爷们嘴角微微上翘。
少府监是一条好狗,他们可能不会在乎一条狗的死活,但好用的狗总比不好用的狗值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