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璜岚湿着眼眶,着急站起身,却不想脚下无力,一个踉跄便又坐回到地上。此刻的她已然是顾不上狼狈了,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向东璜笙艰难地匍匐着想要爬过去。
司空夜眼神空寂,琉璃一般湛蓝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覆盖在袍袖中的右手默不作声地捻出个手印,轻飘飘的飞过去托起东璜岚温柔地放到草甸旁。
“咳。”东璜笙闷咳一声,侧头吐出团血块,就又昏睡过去。
笙哥哥还活着!
虽然没有醒转过来,但这些许的生机已经让一旁的妹妹激动得滚落出一长串的泪珠。
“谢谢你。”
“不必。”司空夜依然冷漠如霜,也不再多做停留,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脚印也没有留下。
他就这样走了。
总是这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水蓝色的眼底寂静无波。
甚至他方才施秘术救人,也未必就是真的将笙哥哥的命放在眼里了,与他而言,更像是不带感情地执行任务。
东璜岚一时有些唏嘘,那个精致得仙人似的小公子,真的会有感情波动么,救人或是杀人对他而言都不会有丝毫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坨坨雪才带着球球雪和秦木追到了鹭雪峰。
秦木看见那瘦小的,染满血迹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低沉的声音中自责满溢而出:“属下保护不力,请……”
“不怪你。”东璜岚声音依旧破碎喑哑,却已有了些许的安慰,“笙哥哥受了很重的伤,长安岭不可久驻,我们休整一下,就往屏山去吧。”
“是。”秦木这才发现岚小姐怀里睡着了似的东璜笙,他胸口的衣服已经全部炸裂开了,但是胸前的皮肤却宛若新生。
这一场无畏的战斗几乎惨烈如同屠杀,多少鲜活的生命都在此一战中溟灭。
“那些人……要埋了么。”秦木小心地问道。
东璜岚朝着东璜府的方向望了望,眼神灼痛般收回,“不必了,生于斯,死于斯,如今也算尘归尘,土归土了。”
摸了把脸上的泪水,年仅十岁的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眼泪此刻已经干涸在心底,化成更加痛彻骨髓的悲哀。
背上笙哥哥留下的青峦剑,东璜岚对秦木悠悠说道:“这件事情我始终觉得不对,如果辰阳宗早就知道我们在长安岭庇护妖族,为何会让给我们转移的时间。他们的目的是妖族,不达目的不可能就此离开。我担心娘和萧哥哥那边不会太平。”
说着,东璜岚摊开手心,一柄看起来朴实无华并无特殊之处的木梳子安然躺在掌上,正是东璜笙之前悄悄放于她手上的。
这梳子之前并未见过,一点雕饰也无,但笙哥哥既然交给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秦木望向屏山的方向,此事确实疑点重重,如若是辰阳宗策划此事必有后手。
东璜岚低下眉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哑着嗓子问道:“秦氏影舞者……”
秦氏影舞者,方才一役就算没有全数覆没,也差不多了。
自己失去的是亲人,秦木失去的也应该有亲人吧。
“他们死得其所。”
“我已经不是东璜家的小姐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影卫,可以选择为自己活。”
秦木摇摇头,言简意赅:“我要保护你。”
东璜岚努力牵扯出一丝苦笑,这次秦家除了派去掩护撤退的,几乎全部折在了这里,他们也是人,不该为了别人的目的死在那里。
这不算死得其所。
秦木跟着自己多年,她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保护,但是经此一役,让她顿感对这样牺牲的无力承受。
她想还他自由,让他不必再过影卫那样籍籍无名的一生。
秦木低头不语,但他的坚定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