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东璜岚抱着木麒麟蹲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几日里东璜家的气氛日渐紧张,已经几日不见笙哥哥来找她玩,大人们忙到陀螺一般,好几次东璜岚半夜起来找水喝,都能远远看见清芷榭阁楼上还亮着,烛光将父亲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上,映出的伏案男子,伟岸如松石。
就连早上的时候,桂花酥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餐食,只有自己是在膳堂吃的,其他人纷纷废寝忘食。
“岚儿。”东璜墨夷走进别院,看见女儿抱着自己带回的礼物兀自发呆,霎时有些心酸,怪自己近日都没抽出时间来陪心爱的女儿,也怪自己无能保护女儿无忧无虑地健康长大。
“爹”东璜岚甜甜地叫了声,蹭过去挨着父亲坐,懂事得什么也不问,就那么小鸟依人地靠着。
东璜墨夷欲言又止地将女儿往怀里紧了紧,大手摩挲着女儿弱小柔软的肩膀,越发地觉得酸楚。他认真地看向女儿的侧脸,有些惊讶地发现东璜岚的眼眸似乎青绿色更甚了。他与夫人两家均不是这样的眸色,这难道......
他就那么坐得挺直,稳稳地,不舍地,享受这一刻怀中的依偎,一直到女儿就那么睡着。
原本他还心存侥幸,但是二弟的失踪,两个侄子杳无音讯,接着二弟媳也就那么凭空消失在自家宅院里。随着越来越多的影卫派出后如石沉大海,东璜墨夷心里清楚,辰阳宗已经拿准了东璜家包庇妖族的罪名,要动手了。
而如今,他实在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三个孩子,尤其是如花似玉的女儿,还那么小……
她出生的时候,抱在怀里,又香又软,明明已经抱过两个臭小子的他,怎么都怕自己抱的不好。
那时候啊,想着以后要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的小宝贝女儿。
长大了,也舍不得给哪个臭小子欺负了去。
眼下,他已经看不到那么远的时候了,只能希望他所有的布置能够勉强护她周全吧。
岚儿,睡吧,这一觉醒来,你应该就远离这里了,爹爹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嫁人也好不嫁也好,都平安顺遂。
此生能做你的爹爹,我很幸福。
东璜岚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昏沉沉地梦见自己睡在一只巨大白泽的背上,颠簸着前行,周围似乎堆满了火盆,干燥的热气扑面而来烤的她全身都烫起来,太热了。
忽然,远远地似有婴孩的哭声,东璜岚回头隐约看到一绿蓝粉色的头发,但尚未看清,白泽却似乎跌了一跤,一个火盆翻倒过来,瞬间点着了白泽的毛发,窜起几丈高的火苗。
她连忙起身灭火,可怎么也扑不灭,反而因为她扇起的风而燃得更加肆意了。
“啊!”
东璜岚惊醒过来时已然满头大汗,而眼前的自己此刻真的睡在一个白色巨兽背上,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一步一个大脚印地向前走,顿时心里一惊,难道这是被贼人绑架了?
“你醒了。”身后秦木令人安心的声音传来,球球雪也蹭了蹭她。原来方才自己便是枕着他脚边的球球雪睡的。
“我们这是在哪儿?”
“老爷安排,我们现在随妖族退往屏山。”
“什么?哥哥们呢?爹娘呢?”东璜岚瞪大了眼睛,怎么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样呢。
“夫人和公子们就在后面,老爷说,让我们先走,他断后。”秦木声音有些生涩。
“断后?断什么后?家里怎么了?”东璜岚一针见血地抓住了关键。
老爷没说,秦木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影卫的本能是服从,不该问的一句都不会多问。
东璜岚见秦木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纵身跃下了那庞然大物。待她踉跄着站稳在地上,东璜岚这才看清自己骑行的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白毛象。
妖族坐骑白毛象。
这时,一位头发茂盛到拖了地,瞳仁妖绿的妖族长者走上前来,语速极慢地解释道:“老-爷-命-我-等-护-送-小-姐-先-行-离-开,等-到-了-屏-山,老-爷-自-会-来-与-小-姐-会-合-的,欸……。”
他的语速太慢,东璜岚一句也没听进去。
因为,她腰间的铜铃响了。
一开始只是摇摇晃晃,但紧接着就疯狂地摆动起来,像是拼命要撞碎铜壁一般,撕心裂肺地嘶鸣着。
笙哥哥!
她抬头看向家的方向,此时的空气已隐隐灼热起来,细看之下还弥漫着一些黑色的粉尘,闻起来,更有种可怕的焦味。
举目眺望,铺满了紫红色瑰丽晚霞的天空也透露着令人不安的猩红。
那个方向不正是东璜府!
东璜岚撒腿便沿着大脚印往回跑,球球雪和秦木也立刻反应过来,纵身追上。
“不可以,东璜府危险。”秦木一把拉住东璜岚,老爷的临危受命是要他无论如何要将岚小姐送到屏山。
东璜岚回过头,还没说话,眼角落下一滴泪,滚烫地打在秦木的手背。
那个正熊熊燃烧着的,是她的家啊。
爹爹也还在那里。
她怎么可以自己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