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璜岚走后,君夫人坐在琴边望着窗外出神,眼里隐隐忧虑。
这时,苏嬷嬷端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君夫人听到脚步声回过神,苏嬷嬷从她未出阁时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两人虽是主仆,却似姐妹。
君夫人不用开口,苏嬷嬷已经从她眼里读懂了她的心事,“夫人,二公子生性和善,岚小姐和他亲近也是难免。”
“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君夫人喃喃道,眼底似乎有沉甸甸的哀伤兜兜转转,叹道:“若是……哎,罢了。”
“岚小姐虽然看着不上心,但她对夫人老爷,对两位公子,那都很是在意着,若是真走到那一步,老奴担心她受不住啊。”
……
君夫人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谈论更多,再想下去,只怕那些压抑的悲伤会像洪水将她吞没,“那个孩子,最近还好吗?”
“一切如常,最近没有安排,可要将他接到府里来?”苏嬷嬷一边说,一边将雕着麒麟纹的竹叉子递到郡夫人手边。
“接来吧,是时候了。”君夫人点点头,叉了一块橙子放入口中,眼神飘向窗外,咽了口气,像是某件在意了很久的事情突然释怀,又像是坚持了很久的决定忽然妥协。
听说岚姑娘新学了琴,刚下学,以桂花酥为首的一群小丫头们便嚷嚷着要听,连带着秦木也难得地坐到了屋内。东璜笙和东璜萧更是“远途跋涉”来到妹妹的屋里,想见识一下君氏不外传的绝技百目瑶琴。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东璜岚经过漫长的焚香净身等步骤,终于坐到了木琴前。
只见她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不得不说这个姿势她倒是学了个八成。
在期待的目光中,第一个音便干净利落地滑了弦,只听“嗞“得一声,全场的人都急忙捂住耳朵,紧接着第二个音,第三个音……几个简单的指法练习弹下来,屋里已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捂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夸才能不显得过于虚伪。
“怎么样?”果不其然,最后一个尾音还在令人绝望地绕梁不绝,东璜岚便巴巴地望了过来。
“好听。”第一个鼓掌的是秦木,虽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但此时并没有刻意隐去存在感的他,从眼神到扬起的嘴角无不张扬着“发自内心”赞赏。
这么会演?
他不会真的觉得好听吧?
一群人看得瞠目结舌。
随即,掌声雷动一般响起,似乎拍的响一点便能掩饰心中的虚愧。
东璜萧若有所思地和东璜笙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假装没看见,全身心投入到鼓掌中去了。
人群散去,好容易把两个哥哥也送走,东璜岚惫懒地靠在球球雪的身上,把自己埋进那蒲蒿一般柔软的长毛绒中,找了个四肢百骸都无比舒适的姿势,摸出收在怀里的那一枚小小铜镜。
她现在对自己的能力越发应用自如了,咒语一念,幻梦便拨云见日,乖乖地展现在她眼前:
【雨师-OOXX】
虽然相遇的情景啼笑皆非,但雨师和撑船的男子总算是认识了。
雨师的来历男子并未多问,关于他自己,也只告知了名字,便讳莫如深起来。
“江别,江别。”雨师将男子的名字衔在嘴里来回地念,“你的名字是认真的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将别’的谐音呢?”
“将别终还是未别时。”名叫江别的男子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粗犷平常,没有特色。
“那也不好啊,我不要这样叫你。”雨师不乐意,一双大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子,半响,又自顾自笑开了花:“我叫你小黑吧。”
“小黑?”男子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名字,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
“对啊,你叫小黑,我就叫小白,一听就很般配。”雨师青葱一般的手臂挽上男子粗壮而黝黑的臂膀,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和体香。
江别低下头,自嘲一般听着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一来二去,小白和小黑就这样熟络起来。
不,应该说小白本身就是个自来熟,而小黑则沉默寡言,经常深沉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飞快地进展起来。
对小白来说,喜欢便是喜欢了,既无关世俗礼教,又无关矜持女德,便就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才好。
于是小白手指弹跳着藏进小黑手的手心里,小白腿水蛇一般缠上了小黑的腰,一切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就都在小黑那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发生了。直羞得河童和莲花妖捂着眼睛耳朵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小姐,小姐?”桂花酥的声音将东璜岚拉回到现实里,“你还好吗,脸怎么这么红,有不舒服吗?”
东璜岚“嚯”的一声将铜镜甩出一米远,本来只是有些泛粉的脸颊霎时变得潮红一片,惊魂未定地看向打断自己看戏的桂花酥。
“小姐,这么大力,铜镜甩坏了我可不会修啊。”桂花酥捡起被无辜扔出的铜镜,用袖子擦了又擦,递还道。
东璜岚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飞快地将铜镜藏好。
真是……看到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了,下次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就这样,东璜岚开始了早上背着书箱上学堂,下午焚香入琴房的发奋图强的日子,充实到手痛脚也痛的又过了好些天。
这日,君夫人坐在窗边,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举目穿过密集的烟雨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夫人,老爷回来了。”苏嬷嬷撑着伞快步走到窗前,难掩语气里的高兴。老爷与二爷奉命出使夏国,路途遥远夫人总免不了牵肠挂肚,这下好了。他回来了,夫人的脸上也该多些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