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再予我等两刻时间,商讨一二,这不是能匆忙做下决定的事。”黄虹部首领再开口道。
“一个时辰够长了,再多两刻又有何用,痛快些吧。”凌沺却是断然拒绝,大手一抬,身后传来整齐踏地声,风雷骑步行压上一些,疾风弩端在手中,随时准备射出弩中箭矢。
他们再后边,六千战马嘶鸣,旌旗招展,朦胧不真切。
“如何?”黄虹部首领侧首,看向身旁换了普通甲胄的其他三部首领。
“真有诚意,就让他保留我等兵器,一旦有变,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观看旗帜,大致判断军队数量,这其实是常态,可他们却不知,乌山骑和风雷骑战将都多,各色旗帜也多,寻常就惯于示敌以众,若是千喀邪所部在此,绝对不会信。
可他们信了。
他们从隐约可辨的旗帜数量看,前后左右,皆有接近万数之敌,这个人数虽然仍旧比他们少,可他们已经见识过敌军精锐的战力,不敢有丝毫轻视。
而且,真的打死不愿降的首领,现在都死了,这才是凌沺的目的。
他并不知道丰北林的猜测是否就是实际,可不耽误他试试看。
这北虹军真当了老乌龟,就在这死活不动,静待天亮,他才是真的坐蜡了。
他不断地一次次开口,可不是闲的,就是想给对方不断的逼迫和压力,让他们忽略他的急切,忽略时间,忽略至今也没有出现的千喀邪所部。
他在加深他们就是孤军的信念,这是他一开始就给他们定下的基调,不断让他们去相信这个“事实”。
让他们北虹军上下,成为真正急切的一方。
现在看,他做的这些,算是成功了。
“允许我们弃甲留兵,你部大军退后十里,让我部哨骑回归辖地探查,否则便真是弃子,我等也不惜与你鱼死网破!”黄虹部首领当下再道。
“哼!你在威胁我?”凌沺冷哼虎视,一箭就奔着黄虹部首领射去,身后风雷骑也是快行三步,作势欲射。
“如此强硬威逼,让我等如何相信入得璟地,会被宽待!如此,那一战便是!”黄虹部首领一刀将这一箭斩开,虎口直接崩裂开来,连退数步,暴喝开声。
凌沺收回战弓,看样子是沉思了一下,这才再开口道:“若非不愿我麾下兄弟有所损伤,你以为我真愿意招降你们?也罢,便依了你们,不过两人留兵一柄已是极限,再多要求,那你们就去死吧。我也想看看,你们这支弱军,能折损我麾下虎狼多少,死的都是哪些废物,凭白浪费往日粮饷。”
凌沺最后这话,若是真的,那离着被自己麾下弄死,估计也没多远了。
可正是他如此态度,才让得北虹四部首领坚信不疑,疯子么,这样行止才是正解。
“好!望阁下信守诺言!”黄虹部首领这次不跟其他人商量了,直接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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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藏的挺好,他就在这儿摆着呢,再来一箭,真接不住。
反正提的条件,对方也答应了,哪怕折半,不也是答应了么。
“青虹将士,卸甲,间隔一人放下兵器。”
“橙虹将士……”
“黄虹将士……”
……
四人也不再废话,待凌沺挥退身后风雷骑的同时,用梵山话高喊下令。
他们四部将士,虽然有些惊讶错愕,毕竟他们不是边军,能听懂大璟话的不多,并不知道首领与那璟将具体说了什么。
但毕竟是他们本部子弟,但也没多么反抗和质疑,皆是依令而行。
可他们的命令,赤、蓝、紫三部将士也是听到了的,两代首领都被璟人杀了,现在他部首领降了,他们哪能甘心?
几名将领互相对视一眼,齐吼一声‘哈呶’,三百重骑、两百奇兵、四百重甲,就一同向着凌沺冲了过来。
北虹军顿时乱作一团,大部分将士此刻都有了些茫然无措,不知是该前冲杀敌,还是依令而行。
但凌沺可没含糊,高喝一声“放!”,直接提槊而出。
在他身侧,一蓬蓬弩矢,飞快划空,向着那些冲向凌沺的北虹军射去,顿时割麦子一样倒了大片人,一百五十步内,便是重甲,也难挡疾风弩的弩矢攒射。
仅有二百余重甲步卒,护着百余重骑和奇兵,冲向了凌沺。
凌沺岿然无惧,一杆长槊挺刺而出,直接将当先一骑重骑挑翻,左右拍砸之下,两名重甲步卒手中大盾断裂,手臂、胸口骨骼尽断,凌沺迅速杀入敌阵之中。
七名北虹奇兵挥舞双手长刀,齐齐向凌沺斩落,凌沺槊扫一周,将之尽数挡下,而后撒开左手,一把攥住一名重骑砸落一锤,右手长槊同时往身侧架去,挡落另一记锤砸,而后长槊向前挑刺,将跟进重骑咽喉划断。
下一瞬敌骑战锤被凌沺夺过,反手一锤砸在其背心上,战甲崩碎,跌落坠马。
而后凌沺将之甩掷而出,又一重甲头颅剧烈后仰直接折断,长槊紧随而至,将之身后一骑再挑落马下。
凌沺出槊的速度极快,一记记点刺连绵而出,三百北虹军不断有人咽喉见血,快速毙命,战马游走间,难止凌沺一步,也难挡凌沺一击,槊如狂龙,肆虐八方。
这一下,所有北虹军都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疯子的战力,以及又一次深深体会了他的疯狂。
他喝退了自己麾下的前援,就那么孤身一人,在他们数万人眼前,将那三百多人快速斩杀,长槊早已崩断,一手一柄战锤,更显凶蛮。
金色的汗血宝马,已成血色,不是流淌的赤红汗液,而是那三百人的鲜血淋洒。
那疯魔同样浑身血色,眼神冷厉似可噬人灭魄。
尽管他们有数万人,尽管他就站在他们身前数步,可没人再敢向他递出手中兵器,只是情不自禁的后退数步,尽量与之远离些,才觉得安全。
“不堪一击。”淡淡瞥过一眼,凌沺转身离开,打马踱步回道此前所在,静静看着对面的北虹军。
这次没再有任何波澜,北虹军快速依约弃甲弃兵,而后向后退去。
“去千人,清点兵甲,余下全军后退十里,封锁四方,除北虹哨骑可出百人,不准任何人进出,临近百五十步,直接斩杀!”凌沺淡淡下令,风雷骑分出千人,快速上前清点、归拢兵甲。
“拿上他们七部纛旗,骑我的马,快速回返。另外传鹰信回关城,通知萧帅究竟,请他前来。让我的人速回关内,迎接钦使,告诉罗员外郎,即刻传信燕国公此间诸事,同时传信邕武侯,速调罪卒营入天门关。”随即凌沺招来吕挚,细细吩咐道。
“是!”吕挚此时也有些激动,以及佩服,连忙应下,去悄悄取回北虹军纛旗回返天门关。
同时战鼓擂响,南、西、北三方璟军后退,不见踪影。
而西、南各有一骑,直接越过北虹军,快马来到凌沺身边,正是丰北林和萧欢。
“乌山骑撤回月牙坳一带,丰二哥带人守住南边,若有小股敌军刺探,全部斩杀,若遇大军,迅速撤离。”凌沺也不等二人开口,当先道。
“那他们怎么办?真放任他们哨骑离开?”丰北林问道。
凌沺点点头,再道:“放他们去,做戏就得做真了。等萧帅率兵来了,假的也是真的了。”
接着凌沺再告知他们自己对吕挚的安排。
现在北虹军上下是都信了他的鬼话,那就把他坐实。
七天时间,很长了,能做的事太多。
北虹军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天门关,千喀邪无论此时出没出兵,都不会继续下去,同时也会将这个消息,传递回梵山帝都。
届时,无论现在北虹七部辖地被没被梵忧控制,都会变成真的,哨骑看到的也会是这样的情况。
何况七天时间,太长了,罗燕途最多两日便可至天门关,勒虏去迎也就一日,即便信鹰的飞一会儿,送信给夏侯灼和封边歌都不用太长时间。
夏侯灼那边且不说,单这位能亲临关城,就能起到很大作用。
何况封边歌哪里还有数千精锐,以及数万罪卒营,急行军赶到天门关,六天足够。
再加上天门关现未调动的二十四军府的兵力,可确保天门关无恙。
萧无柯领兵来此,也无后顾之忧。
届时,他说的就都是真的,北虹军再次亲眼所见,便是真真的五万大军。
两相保险,加上已无兵甲在身,他们翻不起浪花来。
受降六万,他要让之成为定局!
如此,自可一举挽回白帝关被破,两万边军战死的颓势。
这是一场庞大又残酷的博弈,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