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二哥,弩给我用用。”本来也没跑的太远,不多时凌沺便是率众返回,快到了火把照亮的光亮区,凌沺突然对丰北林伸出了手。
“暂且止步,等我号令。”接过重弩,凌沺吩咐一声,自己下了马,嗖的一下穿过火把的缝隙,悄无声息的,宛如鬼魅一般,借着一处处暗影,迅速向前方闪近。
……
而此时,一众北虹七部首领,才渐渐停止了争吵,“等到天明,届时敌我情况才会更加明朗,是退是进,届时再定。”
开口的是黄虹部首领,虽然中庸了些,却也得到了其他几人的认同。
一直争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只会让他们互生嫌隙。
退,其实也不可能这时候退的,敌军速度太快,他们其实也怕,怕自己退走途中,敌军咬过来,还有六万多人,他们退不快的,真快了,怕是也散了,敌军若是来袭,对他们更加不利。
而且夜色未去,敌军重弩射程极远,藏于黑暗中,抽冷子就给他们来一下,也太过难受。
如今四周重甲步卒举盾结阵,各方抵挡,减轻敌军弓弩杀伤效果,比现在动起来更妥善的多。
然而,未待他们各自离开,回去安稳调派自家兵士,一支火箭便抛射向了他们,心惊之下,连忙抵挡,同时环顾天空,查看是否是敌军有来了一蓬箭雨。
便在这时,一支冷箭,悠然划过夜空,噗呲一声,射入蓝虹部首领颈侧,又从另一侧透出,刺穿了紫虹部首领厚厚的兜鍪,两人几乎同时毙命当场。
“本侯必杀之人皆死,速速归降,此前所允,仍旧作数。”北虹军东北向,凌沺的声音猛然响起。
同时两队二十人重甲步卒,快速急奔,向凌沺冲去。
他们全不清楚,何时十步外爬伏潜行过来一人,只知道其拿着一架重弩,突然从地面腾跃而起,嘣嘣就是两支弩矢射出,那硕大的重弩,居然能被他以双臂之力轻松连续拉开,委实骇人。
“本侯只给你们一个时辰,过时不降,一个不留!”凌沺将重弩往背后一背,持弓在手,一张大弓被他拉的飞快,瞬息间,连续四箭,好似同时射出一样。
迎面一个重甲步卒,只觉大盾一震,便见一支重箭刺透的盾面,露出一个修长锐利的箭簇。
方才松了口气,先是一声清脆金属撞击声响在耳中,一个孤零零的箭簇带着些残缺的箭杆撞在他胸甲上掉落。
而后一抹凉意从心口传来,继而是剧烈的疼痛。
不过这痛楚持续的时间不长,他便轰然倒地,暗淡下去的目光,尽是错愕。
而这时,他临着凌沺不过还有三步,右手的沉重斧刀已然半举起来,却是再也无法向眼前之人落下了。
而那道身影,也在他倒地的瞬间,越过他的头顶,几道雪亮的刀光闪过漆黑的夜空。
“记住,你们只有一个时辰!”收刀还鞘,一手夺下一面大盾,脚尖一挑将弓准确套在了脖子上,凌沺像个大鸟一样,挥着两面大盾离开。
那样子,其实很傻,但此间北虹军无一人想笑。
他们尽皆怔住了,他们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这般的不像人!
瞬息之间,两弩四箭七刀,一气呵成,人都跑出了十数步远,身后那些被他所杀的重甲步卒,才轰然倒地,人首分离。
等他们的箭矢射出,却都被那滑稽翅膀似的两面大盾接下,而那人,已经快速远离,跑出了他们射程,消失在黑暗之中。
“或许,我们现在就该做决定了。”青虹部首领,看向其他三人,又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被一箭射杀的两个小辈。
“中原有句话,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说的,便是这般人物吧。”绿虹部首领愣愣看向凌沺离去的方向,低喃道。
而这一次,便是暴躁愤怒的橙虹部首领,也是不复先前之态,安静了下来,额头冷汗密布。
他不知道,那人若是再来一次,死的会不会是他。
尽管,现在严密提防,对方再来一次的可能很低,也不会那么轻易抵近。
可……他还是怕了,很怕。
他们是少于战阵,但不是真的没经历过,也不是没听闻过、没见过武艺绝顶的高手、猛将。
但这样一个,狂妄嚣张之极,又格外强横的疯子,他们没见过。
是的,就是疯子!
现在北虹军剩下的四部首领,都是这样相同的看法。
为将者身临阵先的不算太少,可动不动就自己一人过来放冷箭,一个人面对数万大军发动袭杀的,真没见过,甚至就没听说过。
要知道,那是一个将领,起码数千、可能数万大军的统领,自己孤身犯险,置麾下军士于何处,万一有失,临阵之际,大军无主,岂不荒谬。
何况能统领这么多人,身份、地位,皆是常人可望而不可求,乃至绝大多数人毕生难及的,谁还不紧着点自己的性命。
军中有敢死,麾下有死士,他们才是干这事儿的人,何必自己冒险为之。
除非,那是个疯子,自己命都不怎么在乎的疯子。
或者有着极强的自信,自负,敢保证自己绝不会失手,亦或失手也不会有事。
可这,在他们看来,同样是疯子,甚至更疯狂一些!
一个人,狂到自信独自面对数万大军,还能安然无恙,那不是疯,又是什么?
“你们真的信他的话吗。”默然中,黄虹部首领说道。
“有什么区别?”青虹部首领道。
其他人沉默,却是没什么区别,里外三种选择而已,要么退,要么进,要么降。
至于继续留在这里,他们现在最不敢的就是先前这个决定,他们谁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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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个时辰后,天就快亮了。
那个疯子,没有定性的,谁知道他还会做些什么。
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们也根本分不清,几千还是几万敌军在侧,鬼才知道。
……
“快,丰二哥你带人走,去月牙坳,走野狼谷到敌军身后。通知乌山骑,即刻动身,往敌军右翼。都不要靠的太近,天将亮时,能朦胧看见些就行。架势铺展的大些,声势要做足了。”
凌沺回返后,连忙对丰北林说道。
“情况有变,对面有些懵了,我又干掉他们俩首领,居然没人来追杀我。搞不好,真能把对面忽悠认怂。”见众人疑惑,凌沺语速飞快地说道,笑的不像个好人。
“但是我们最多只有一个多时辰,必须尽快到位,不然天色大亮,全部白玩儿。”笑罢,凌沺再道,怕自己把大伙拐带松懈了。
“好。”丰北林选择相信凌沺,更知道此刻哪怕凌沺这么做,并不太妥当,却也不会在此时有任何质疑。
两千夏侯亲兵快速离开,直奔月牙坳,索性离得不远,很快便赶到,将命令传达给乌山骑一众。
而后丰北林带人深入月牙坳,萧欢带人快速南行,再向西方绕行。
……
黎明前最是黑暗,月色尽隐,朝阳未现,连星光都格外暗淡。
朦胧夜色中,隆隆马蹄声作响,地面隐隐震颤,凌沺再次来到北虹军阵前,仍旧独身一人,百二十步外站定。
“时候差不多了,尔等该给本侯一个准话了,是降是死,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空口白话,仅你一人之言,便想让我等归服璟国,未免太过异想天开!”黄虹部首领,被众人一起推向前台,临于阵先,来与凌沺交涉。
“本侯说过,会予以尔等时间派人回去探查究竟。不过在此之前,卸甲弃兵!如若答应,本侯绝不勉强尔等现在随行入璟,自会退兵十里,让尔等安心。”凌沺面色沉静之极,似乎说的就是千真万确的事一样,没有半点波动。
“卸甲弃兵,我等岂非砧板鱼肉,任你宰割,如此也看不出你有任何诚意!”黄虹部首领嗤笑回道。
“你以为现在不是?”凌沺冷笑,不屑之意比之浓重百倍。
然后抬手向南方指去,继而转向西方,最后落在北边。
黎明前黑暗,却也短暂,天空此时已有蒙蒙光亮,虽然仍旧看不真切,但远处之景,已可朦胧入目。
那三方,而今都隐有旌旗招展如林,有大量骑兵横贯如龙。
不止黄虹部首领现下观之静默,北虹军上下也有微微骚动。
他们其实派出过斥候,四方都有,可这一个时辰过去,至今无一人回阵,已经让他们有了些猜想了。
现在这一幕出现,很多很多人,都不再怀疑凌沺言语的真实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