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中秋之夜的九点多钟,那罗家福便又爬上了冯三的船舱里来了。
罗家福在悄悄地对冯三说道:“三哥呀,为防走漏风声和夜长梦多,我们准备马上就走了,这谢谢你了,我是特地过来跟你打声招呼的,真是感谢你了呀!”
冯三一听,他便愕然地说道:“这么快就走呀?不等到十八再走吗?”
罗家福说道:“不等啦。这几天呀,我在仔细观察和在用你船上的时钟计算了一下,这潮水的涨落潮呀每天都会推迟一个小时左右,昨天的最高潮和最低潮的落差呀大约在一丈有余,退潮时,那水流已经是很急速了,我估计十五与十八的潮水呀应该不会相差太大,特别是今天十五的退潮时间大约是在晚上的10点左右,退得最快时应该是在晚上11点左右,所以呀,我决定等一下11点钟就走。”
冯三听后便瞪大了眼睛在看着罗家福。
罗家福说道:“另外呀,你有没有观察到?我估计呀,那狗.日哨所的伪军今晚都会回家去过节了,或者是去作乐了,剩下的可能也会在喝酒,那狗.日的日.军哨所可能也会差不多,所以呀,我觉得今晚走是最好的时机,这时间呀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有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呀?”
冯三便赞许地说道:“好!家福兄弟呀,你真不简单啊!你会这样去观察和计算,我真佩服你呀!那你要小心一点,愿老天保佑你一切顺顺利利,祝你好运呀!”
罗家福说道:“感谢你呀。三哥呀,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吗?等我到了三河坝后,我可以去找你的家人,去转告他们。”
冯三说道:“哦,不用了,我在这里待一个月后,会有人来接替我的。祝你好运,祈求上苍能保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希望将来我们能在三河坝见面,你就顺顺利利地去吧……”
就这样,在简短的聊了几句后,那罗家福便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了。
跟着,罗家福、李雪梅和罗海豹在渔船上,而罗家寿和罗海龙则在舢板上,他们便在焦急地等待着动身的时刻。
这晚正是中秋之夜,此时,一轮明月正从东边徐徐地升起,天空中千里无云、月光如泻,远处的山峰朦朦胧胧,岸上楼宇的灯光在闪烁着,水上的停船有些也挂起了船灯,但大部分还是乌灯黑火,江面远处的船有些朦胧和模糊,江面的四周静静的在荡漾和倒影着亮光,这年的气候冷得特别快,所以,吹来的江风已经是带有了阵阵的寒意了。
此时,那罗海龙及罗海豹在大人的教唆下也不敢作出任何的声响。
罗家的一家人就这样分在两条船上在焦急地等啊等着。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了,眼看着月亮就要升到中天了,此时,岸上静得了出奇,江面上也是静得了出奇,那罗家福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往江面上一看,再侧耳一听,只见那江面漂浮的垃圾已快速地在漂向出海口了,那流水也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了。
因此,罗家福的心里顿时便紧张了起来了,他认为是时候出发了。
于是,便见罗家福拉近了罗家寿的舢板,他压低了声调再次叮嘱着说道:“家寿呀,可以走了。记住!把船摇到江中以后,就让船随水流自己漂,你只趴在船后把好舵,控制好船向。”
罗家寿应道:“好。”
罗家福又叮嘱道:“海龙啊,你一定要趴在舱里,千万不要站起来,千万不要给人看到你们。”
罗海龙应道:“嗯,好的。”
罗家福说道:“万一日.本鬼的汽船来了,记住,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万一他们来了,家寿你就预早的把船索丢进水里,然后,你们就装睡,等他们靠近了,你们再慢慢起身,他们如果问起,你们就说:哦,可能是船脱锚松绳了,这……我也睡着了、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船就随水流被漂下来了呀。其他的,就由家寿你随机应变了。”
罗家寿应道:“好,放心吧。”
罗家福说道:“记住!听那三哥说的,到了海中间的马屿岛后,就沿岸向北去,在第二个河口,河口在月光下应该能看得到的,咱就在外砂河口汇合……你们先走,我会看着你们,大概在相隔半里、一里后,我这条船再出发!小心一点,清楚了没有?”
罗海龙应道:“清楚了,爸。”
罗家寿也应道:“清楚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大哥、大嫂、海豹,你们等一下就跟着来啊!”
罗家福便摇着手说道:“好,去吧……”
随即,便见罗家寿把船篷放下到了最低的位置,然后,他就松开了系船的绳索,跟着,他便在船舱后跪着摇起了船尾桨,摇桨时,他尽量地把桨尾往水下压,因而,尽管那船桨荡着江水,但它却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不一会后,这条舢板船就已经被罗家寿单桨摇到了江心了。
因为,船本来就是停在了被扣押船群的最外面,它离江心就近,所以,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那舢板船就到了江心了。
然后,罗家寿趴倒在了船舱面,他便手握着船桨、把桨当舵,那船便随着水流在向下游漂去了……
罗家福和李雪梅在睁大着眼、在死死地盯着罗家寿和罗海龙的船,慢慢地,它就越漂越远了。
罗家寿和罗海龙的这条舢板船呀,本来就小,那船篷又是用三层竹篾做的,在经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日晒后,它的表面早就成了灰白色了,所以,当它漂在江中时,那舢板船就好像与月色融为了一体了。
罗家福和李雪梅在死死地盯着盯着,慢慢地,那舢板船就变得了模糊、变得了越来越小、变成了一点了,约莫六、七百米远之后,它就消失在了眼帘中了。
罗家福见时机已到,他便也把船篷放下到了最低的位置,然后叫罗海豹趴在了船中间船篷内的舱板上,李雪梅拿了一条被单盖在了罗海豹的身上,并叫他睡下,然后,李雪梅便急忙地蹲在了船头的舱底,她只露出头用眼死死地在搜索着前方罗家寿的船。
随即,罗家福便也赶忙松开了系船的绳索,然后,他也做着跟罗家寿刚才桨船的一样的动作,很快,罗家福便也把船摇到了江中心了。
此时,罗家福低下头往岸上一看,视线都被岸边的停船挡住了,他看不到岸上的东西,于是,他的心里便一阵暗喜,心想:我看不到岸上,那岸上也一定是看不到我,那我就安全多了。
于是,那罗家福也趴在了船尾,他也手握着船桨、把桨当舵,他的这条船便也就随着水流在向下游漂去了……
而此时的冯三也还没有睡觉,他只默默地站在了帆船的驾驶舱内,他不敢出来跟罗家福他们话别、也担心会影响他们的情绪,因此,他只在默默地看着罗家福他们离去、在看着他们消失在了眼中。
冯三看着看着,他心中未免也有了一些担心和胆寒了,因为,罗家福他们的逃离办法和路线几乎都是他想出来的,在与萍水相逢的这家人这样的离别后,他突然就有些后悔和有些担心了,他只担心他们会发生意外。
因此,冯三便只好默默地在心里为罗家福他们祝福和祈祷起来。
再说那漂在前面的罗家寿的这条舢板船,在退潮流水的作用下,因船小而轻,因此就漂得比较快。
这汕头海域的潮差呀,在农历的初三、十八大大潮时,那落差几乎有三米多,此时正是八月十五,那情况也是差不多,更特别的是这里的地形地貌,汕头港往内是十几公里的一大片宽阔、茫茫荡荡的牛田洋,而在汕头港此处,北岸为向南凸出的码头,南岸则为向北凸出的礐石山,这样,这南北的两岸便一下子就把河道缩窄了,此处的江面就宛如是倒向出海口的一个葫芦瓶一般,那停船处就在瓶颈的位置,所以,那葫芦瓶的内水与外水就自然地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落差,因此,那水流的流速就特别的快。
此时,罗家寿手握着船桨,那舢板船随着“哗啦哗啦”的流水便在快速地漂向出海口……
舢板上的罗家寿也在紧紧地死盯着后面,他也在看大哥的船出来了没有。
当舢板船漂离码头大约六、七百米的时候,借着月光,在朦胧中,罗家寿便看见大哥的船出来了,于是,他的心中便一阵暗喜,然而,这却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那紧张的神态,他感觉自己的手心似乎在隐隐地冒汗了。
就这样,船在随水流而行,后面的停船便在渐渐地远去了,两岸的灯火也在渐渐地远去了,一前一后的这两条小船便也在渐渐地远离了市区了。
船在漂呀漂着,紧张中的罗家兄弟也没有心机去估算时间,因而也就不知是过了多久了,在向后观望时,只见后方的灯火已经完全的模糊起来了,在月光下,那两岸的居屋和树林也越来就越显得了朦朦胧胧和静寂了。
这时,在前船看着看着的罗家寿,他才在心里估算和嘀咕了起来:嗯,应该走出有六、七里的路程了吧?没想到还挺顺利的,这真的要感谢老天保佑,也感谢祖宗保佑我们继续顺顺利利吧……
然而,还未等罗家寿嘀咕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便看见北岸有一束照射光在朝着大哥的船晃动,紧跟着,“哒哒哒哒……”,后面就响起了一阵枪声来。
“啊!——”罗家寿掩着嘴惊叫了一声,然后,他的心里便在“蹦蹦蹦”的直跳,他的心脏几乎都要跳爆了,霎时,那罗家寿便紧张无比了,他身上似乎都冒出了冷汗了。
罗家寿的此一惊非同小可呀!他想:完了,大哥的船一定是被日.本鬼发现了,是日.本鬼在向大哥他们开枪射击了,这下,完了……
趴在舱里的罗海龙也听到枪声了,他便小声地问道:“三叔,后面好像有烧炮仗的声音呀?”
罗家寿便正色而小声地说道:“趴着,别说话,什么炮仗!好像有日.本鬼啊,在打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