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从来都不是一个甘愿放手的人。
他因为见证过她无数次寻死,甚至将自己埋进土里只为远离他而踌躇,因为她多次地冲他怒吼让他放过她心尖抽痛,因为曾经那段彼此痛苦的回忆自我崩裂。
他不忍再见到阿止绝望,不忍再面对曾经互相折磨的处境,不忍与云止相看两厌。
他为此纠结,为此痛苦,甚至感到自己被切成两半。
一半在说,不要再让阿止恨你了,她或许原本就不曾爱你,如今就够了,就这样就够了。
另一半又告诉他,你甘愿如此吗?不想她身边的人永远是你吗?
是了。
裴祁听话,乖顺的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云止在他身边。
他是有犹豫的,他是有纠结的,他也曾想过就这样虚假又美好的过下去的直到任务结束的。
可裴祁是贪婪的。
他太贪婪了。
当云止对他的身体状况越发小心翼翼,他也从最开始的好笑,变到满腔心冷,他见着少女一碗又一碗的熬药,让他喝了好几日,仅仅只是因为他做噩梦魇住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碗一碗药背后是什么。
她多么想离他远去啊。
多么想彻底逃出这个世界啊,逃出他的身边啊。
裴祁喝着药,端碗的手却逐渐攥紧,攥得青筋鼓起,攥的指节发白。
一个失力,手一滑,碗竟然摔了出去,碎成两大半,砸个稀巴烂。
少年幽幽地注视碎成两半的碗,一言不发,直到少女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碗诧异看了他两眼,道,“你不小心摔碎的?”
他才面上绽放笑容,眉眼弯弯,语气乖巧,“方才不小心手滑了。”
云止见他这模样,轻轻哦了一声,蹲下身捡碎片。
碎片比较大,并不会伤到她,她将碎片处理后又看着地上的药渍,抿了抿唇,又道,“还有剩的,我去给你热一碗。”
裴祁闻言,一如既往乖巧地应了声,瞳孔却霎时冰凉,眼中一片冷意,冷得人彻骨冰寒,“好。”
少女走出屋内去后厨烧火温药,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他蹲下身,注视着将地面打湿的药渍,手轻轻摸了一把,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染上药味的污泥。
他维持着缄默,静静地看了片刻。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洒在他身上,在地上落下一片影子,少年那根立起的手指竟像是断了半截的粗线。
云止与裴祁潜藏与府邸内,江太医却是没忍住出了府。
听闻今日镇上会表演皮影戏,他被迫闷在府里许久,如今竟也对这样的小玩意起了兴趣。
江太医投了铜钱,顺着木板凳坐在台下等待皮影戏开场。
谁知幕后人不动还好,这一动那只皮影竟生生从幕布飞了出去,引得百姓们一片惊声,随后不耐催促。
“怎么回事啊?大爷我等着看呢!”
“这皮影好生生的怎么飞了啊,皮影都没了怎么演…”
班主羞愧地道了歉,随后解释道,“那只皮影断了操纵的签,勉强接上后倒也能使,哪知今天平日操纵它的李三一走,竟然就不听使唤了!”
“吓到你们实属无意,真是愧疚万分,今日破例加演一场,还望乡亲父老们见谅…”